第八章 你说再浓烈的爱也会消散,我便用这一生做给你看

遇到一个可以陪你提篮买菜,院里种花,夏夜里一起吃西瓜看月亮的男子,就够过余下半生待你十年如一日的岁月。

总有一个人,一直住在心底,却消失在生活里。

周丹娜对于苏绿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何修年将车停在京郊的一栋别墅门前,客气地说:“我还有事,娜娜,你陪你朋友好好玩几天,她需要什么,你就给她买。我如果来找你,会提前给你打电话,对了,明天你要打电话叫物业安排园艺工人修理草坪。”

“我知道了,你开车小心点。”周丹娜下车,牵着苏绿的手。

“何先生,谢谢你。”苏绿站在车门外,弯腰朝车内说。

“不客气。”车窗关上。

周丹娜掏着一串钥匙,在手里晃晃,浅笑说:“苏绿,没想到我会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吧。”

苏绿涩涩地说:“我今晚真是走运,坐了两次豪车,进了两次豪宅。”

“噢,忘了问你,你之前怎么会在那儿,你去谁家里的?”周丹娜开门,漫不经心地问。

“在蒋……讲话的时候,我总是会忘了之前想说什么,这是不是提前痴呆呢。”苏绿差点说漏了嘴,蒋森二字呼之欲出,赶忙胡乱说了句话,将话题扯过去。她看到周丹娜有了很好的归宿,不想提及之前伤害周丹娜那么深的蒋森。

这栋别墅应该有些年头了,复古的装修,每一件家具都体现着别墅主人的文化底蕴和修养。客厅有一整个墙的落地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苏绿走过去拿一本书翻开看,并不是装饰书,是繁体字的台湾版书籍。

“别看我老公在台北是生意人,骨子里就是传统的中国文化人,他喜欢看书,我们一个月来一次北京,更多的时间,他就是在看书,我倒清闲,逛街美发做做指甲。”周丹娜递给苏绿一瓶茉莉花茶,“没有煮茶的习惯,你就喝饮料对付一下。”

“你们结婚多久了,你比我大一岁吧,在台北能领到结婚证吗?”苏绿喝了一口茶,问。

周丹娜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着烟,说:“我叫他老公,可我们没结婚……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你……做了第三者?”半晌,苏绿才反应过来。

周丹娜黯然笑笑:“别告诉我,你连这都没看出来。很显然,我是他的情人。他这种男人,怎么会娶我这类女人做太太。他太太是非常有气质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气质那么惊人的女人,只可惜,她有病。”

“病?什么病,因为自己的妻子有病,就可以做背叛家庭的事吗?说真的,刚对他印象挺好的,觉得绅士而理性,没想到啊。”苏绿感慨万千。

“你别着急下定义,他是我见过对太太最好的男人,否则我也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你当我真爱他的钱啊。他太太的病,是绝症,是死不了的癌症,SARS后综合症。那场非典,SARS,她感染上了,之后就没治愈好,治疗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激素,后遗症太多,几乎是要靠药维持生命。”周丹娜吐着眼圈,手指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陡然难过了一下。

苏绿瞪大了眼睛:“SARS后综合症?太可怕了,怎么会被感染上非典呢,不是在台北待着吗?”

“大概是他们的女儿在大陆念书,他太太担心女儿,就飞到北京来接女儿回去,结果女儿没感染上,大人却没逃过。别看何修年和我在一起,你就认为他是个不忠的男人,他啊,心从来都没从他太太身上离开过。这不,又他去疗养院看望他太太去了,得好几天才回来。”

“我还是不能理解,要是真对妻子好,根本不会有你的存在,你是什么逻辑,居然说他是你见过对太太最好的男人。”苏绿一口否定周丹娜的话。

周丹娜想起了什么,摁灭烟,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的存在,是更好的证明,证明他有多爱他太太,但恐怕,我不会看到那天的。”

“你这一说,我就矛盾了,我既希望他会是个好丈夫,可也不想看到你被他抛弃,你很爱他,对不对?是不是,比爱蒋森还多很多。”苏绿试探着提起蒋森。

“哈哈,蒋森,过去式了。遇到了何修年,蒋森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总有一天,苏绿,你遇见另一个男人,你也会忘了你曾深爱的男人。多滑稽,在这世上,最绝情的是男人,最专情的也是男人,我们女人才是真正爱一个忘一个。只有男人对过去的爱人会念念不忘。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吧。”周丹娜忍不住笑了。

包里的手机响,周丹娜接电话。

“好,我知道了,我没抽,不是答应你戒了吗,我当然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乱说的,你放心吧。”周丹娜通着电话,目光望着苏绿,脸上有淡淡的笑。

“他叫我别抽烟,刚真是忘记了,要是他发现我抽烟,非得打我一顿。”周丹娜呵呵笑。

苏绿也没有放心上,只当是玩笑话,说:“这是关心你,本就该戒烟了。”

“他不是关心我,是关心我的肺。”周丹娜怔了怔,笑。

“那也是关心你,知足吧你。”

那时候,苏绿没有看出来周丹娜的神情哪里有不妥,直到后来,一切都发生,她才恍然明白,那晚周丹娜的笑容,透着多少凄凉。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何修年的吧,还有,你一下子从学校退学,和你妈妈一起不辞而别,你们去了哪里,我真是有好多想听你说。”苏绿没有一丝困意,兴趣盎然。

周丹娜倚靠在沙发上,回忆着说:“那要从跳楼的那天下午说起了,好遥远漫长,容我整理一下思路,有些混乱了。”

跳楼风波没有因苏绿被救而散场,周丹娜成了整件事的导火索。那天晚上,周丹娜和她妈就被请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进行训话。

许是来的匆忙,周丹娜的妈还没换掉一身“工作装”,西瓜红的包臀长裙,胸部被挤出了深深的乳沟,脸上的劣质粉底暴露了长期生活不健康导致的黄褐斑,鱼嘴高跟鞋有些不合脚,几个脚趾都钻了出来,脚趾甲上的指甲油像掉漆一样一块块凹凸不平的。

周丹娜这辈子都忘不掉教导主任用那种看大便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妈妈。

“我告诉你周丹娜同学,你前面在学校犯过的错,都记过了,你打架,逃课,抽烟,你还和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你是不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你才多大年纪,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你居然还骚扰学校董事长的儿子,你们是一个层次的人吗。这些都不和你说了,今天跳楼这事,学校领导高度重视……”

还没等教导主任接着往下说,周丹娜的妈粗暴地骂了起来:“你这个小贱人,你不好好念书,你对得起谁,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就是盼着你以后有出息,就怕你像我这样,你为什么不争气啊,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