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夕阳魔法
叶深深觉得胸口弥漫着不安的悸动,一种不知何来的茫然失措感让她坐立难安。她艰难站起来,走到电脑前,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上面的评价,喃喃地问:“你们说……我们这个店,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差评如潮的一个新店,眼看着是开不下去了。
然而宋宋和孔雀都和她一样,呆坐着没法说话。
室内一片寂静时,钥匙转动,传来开门的声音。可开了许久的门,却没进来。
叶深深咬着下唇,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口确实是她的妈妈,她怀中抱着一个沉重的箱子,鬓发全湿,满脸疲惫,正艰难地拿着钥匙。
叶深深愣了愣,抬手接过她手中的箱子,问:“妈妈,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母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可能是年纪大了,手生了……我居然把厂里机器弄坏掉了。”
“机器?”叶深深茫然问。
叶母点点头,脱掉鞋子走进来,看见了宋宋和孔雀之后,因为疲惫也只看了一眼,便脱力地坐在了沙发上:“十几万的平缝自动开袋机,我以前操作过的呀,怎么就坏了……”
叶深深不由得毛骨悚然:“十几万……难道要我们赔偿吗?”
“不啊,厂里也知道我赔不起的,说马上会叫人来修的,到时候维修费算我的就好了。”母亲怔忡地摇摇头,说,“不过我最近老是出错,厂里是容不下我了,所以叫我……”
宋宋和孔雀以复杂的眼神对望了一眼,两人赶紧站起来,说:“那,阿姨我们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哦。”叶母点点头,还在发呆。等她们走后,她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说,“也没什么,我看你现在开网店也挺忙的,妈先帮你几天,慢慢再找工作。”
叶深深站在母亲拿回来的箱子前,用力咬紧牙关。阳光从北向窗口照了进来,午后的灼热闷着她的周身。汗水混合着恐惧,令她呼吸困难。
胸口有剧烈的火与痛,几乎要爆炸开来。
二十年来,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靠辛劳撑起生活,还以为女儿毕业后就能松一口气,可以两个人扛起这个家。却没想到,她没用的女儿,终究搞砸了一切,害得两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路微,轻易破坏了她们幸福的人,轻易就搞得她们一家人这么落魄凄惨的人,如今,却偷走了她的设计,带着荣耀的光环,奔向国内所有设计师梦想的顶级工作室。
路微偷走的,不仅仅是她的梦想,还有她的人生。
叶深深用力地握着手中的包,身体无法自制地颤抖起来。
母亲看着她,见她脸色这么难看,有点担心地叫她:“深深……”
叶深深用力地呼吸着,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呼出,昨晚胡乱吃了点,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她粒米未进,虚弱与打击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许久,轰鸣的大脑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声说:“没事……好像有点热。”
母亲叹了口气,到厨房去下了两碗面条。
叶深深站在客厅中,隔着厨房门的玻璃看见妈妈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沉默地笼罩在水蒸气之中。在水汽的变幻里,她的面容显得晕黄枯槁。
叶深深呆了许久,低头看向脚边妈妈带回来的箱子。她的资料被凌乱地丢在箱中,十几年前的资料,黑白的单寸照片,那时候还不到三十的母亲,青春蓬勃的光洁面容上,带着笑意。
叶母端着两碗面出来,问:“看什么?”
“妈妈,你那个时候好漂亮。”叶深深低声说。
“是啊,当年妈妈也是厂里一枝花啊。”妈妈走过来端详着自己的照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她又叹了口气,把文件夹合上,拍了拍说:“算了,不要我就不要吧。我们都努力找找工作,现在你也毕业了,我们母女二人一起的话,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叶深深“嗯”了一声,慢慢地抬头看她,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深深,你没有错,怎么会对不起妈妈。”叶母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你是我的乖女儿。”
叶深深咬紧下唇,拼命将自己的眼泪含在眼眶中,不让它流下来。
吃完那碗面,叶深深洗了碗,手伸在泡沫之中,浮浮沉沉,一种悬空的虚浮感。
现在是下午三点,路微将乘坐六点的飞机前往北京。
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悬挂在空中,无法落地,几近绞痛地收紧,抽搐,令人窒息。
她用力地呼吸着,冲洗掉自己手上残存的泡沫,终于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看在屋内休息的妈妈,走到门口去给吴老师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吴老师才接起,还没听到她的声音就叹了口气,说:“叶深深,你怎么搞的啊?”
叶深深喉口像是被人扼住,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吴老师,我……”
吴老师听她艰难涩哑的声音,也只能无奈,说:“我是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又因为里面有熟人,说了许多好话才将你推荐进去的。而且你的设计图都得了第一名了,这是多好的机会?结果你却这样浪费掉了!”
叶深深靠在墙上,双唇颤抖,几乎不成语句:“吴老师,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怎么了!”吴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那边传来,几近谴责,“你的设计图,还有青鸟那个路微的设计图,上了9分,是所有参评的人中仅有的两个。而你那张设计图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设计,只要用点心,出来的实物绝对能忠实还原设计图上的内容。我真的以为,你能凭借微弱的分差,击败路微得到唯一的一个名额,前往方圣杰工作室的!可如今结果出来,你知道自己样衣的得分是多少?”
叶深深咬紧下唇,她不敢问,可又不得不问。最后,她蠕动双唇,低若蚊蚋地问:“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