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3页)

除了邵宽城,和李进一起奔赴唐古的西京刑警们都参加了这个饭局,拼酒拼到最后还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落了下风。

邵宽城没去喝酒,那两天他是大家重点关照的人物。青梅竹马的恋人不幸遇难,他的悲痛可想而知。

连续两个白天,邵宽城和大家一起投入工作,当着人面,没再掉泪。连续两个晚上,邵宽城都去了唐古县医院的太平间,试图见到红雨。他知道红雨就躺在那里,一个人,孤单冰冷。他想和她在一起,像过去那样陪她说话,陪着她度过寂寞的长夜。

他也寂寞,他也希望她能陪他。即便悲伤有界,而痛定之后,人间的他和阴间的她,都将寂寞终生!

但是,医院夜间值班的保安禁止他进入太平间看望红雨。他塞钱给那个保安,也被拒绝。不过保安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找医院保卫部的干部——只要保卫部同意,我放你进去就没问题了。

邵宽城于是去找了保卫部,晚上找人很难啊,几经辗转,才在医院对面的小吃店里,找到正在那里吃夜宵的保卫部的夜班干部。但那个夜班干部喝了酒,似乎喝大了,对邵宽城提出的要求,对他想看一下自己的恋人,哪怕只是片刻陪伴的要求,听不进去,置若罔闻。但保卫干部不让他夜间进入太平间,或许反而说明他并未真醉,因为死者涉及一桩凶杀大案,邵宽城仅凭一张警察证,仅凭他自称为死者恋人的身份,显然不足为凭,放他进入太平间接触遗体,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谁也负不起责任。尽管邵宽城也给他手上塞钱,但他干脆地给推了回去,这千把块钱要不得,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连续两天晚上,工作结束之后,同事们回房休息之时,邵宽城都去了医院,但周折再三,始终没能见到红雨。他也想过求李进或唐古县局的人帮忙疏通医院,但想想还是放弃了。他只想单独和红雨相聚,不想由一大堆人陪着,让一大堆人看到他和红雨说话,看到他像女人那样哭泣,像韩剧那样自言自语。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电话是母亲接的,母亲问他在哪儿出差呢,什么时候回来;还问他这两天跟红雨联系了没有;母亲还说她给红雨打电话来着,红雨电话关机了,发信息也没回,不知她身体怎么样了,没再闹肚子吧……母亲一口气问了半天,邵宽城都没有回答。他本来想好,和父母谈红雨的事,一定心平气和,父亲心脏不好,母亲又太过感性,他不想让他们过度悲痛。人死不能复生!

但母亲的一连串问话之后,邵宽城还是哭了。母亲应该是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儿子的啜泣。母亲惊得话不成句:“到底怎么了,怎么了,红雨又犯病了吗?”

邵宽城泣不成声:“红雨……死了,她已经,不在了……”

她死了,她已经不在了……这是真的吗?邵宽城每天都这样问自己。红雨是他的生活,他的家,他的快乐,他的归宿,这份上天赐给他的既定的幸福,难道真的不复再有了吗?从此之后,他们从小共同生活的那个小院里,真的再也听不到那活泼、率真、甜美的声音了吗?

邵宽城泣不成声。

连续两天晚上,他穷尽一切方法,没有达成陪伴红雨的愿望。第三天,刑侦一队赴唐古县的刑警就返程西京了。唐古县公安局已经完成了对红雨的尸检,红雨的遗体将由她的父亲万教授安排时间运回西京火化安葬。邵宽城在后来与父母的多次通话中,商定待红雨回到西京后,再带父母去看红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回到西京,邵宽城连车都没换,直接回了家。进了院子,他直接进了红雨的小屋。红雨多日不住的屋子,母亲每天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清扫得一尘不染。母亲听到院门响动,听到有人进院,步履蹒跚地出屋查看。走到小屋门口,看到儿子趴在红雨的床上,捂着枕头无声地恸哭。母亲的眼泪也一下掉下来了,既是悲伤红雨,也是心疼儿子。父亲也过来了,他和母亲一样,从来没有看见过儿子如此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