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

十九

我把防狼器一拿到手里就后悔了。这要是大冬天,我还能扯个慌说东西一直藏在衣服里头。可现在这天气,我才穿了件衬衫牛仔裤,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一目了然。到时候小明远问起来,我要怎么回他。

想了想,还是趁着小明远没注意到之前又把东西放了回去。只可惜没在身上带柄匕首什么的,要不拿出来吓唬人也好。可世界上没有可惜这回事,我只得牵着小明远转身就往养鸡场里跑。七爷和车老把式叔在,那李建国脸皮再厚,应该也不敢追到那里去——再说七爷还带着猎枪呢。

小明远不大明白为什么我忽然拉着他往回跑,不过见我脸色不对就没问。等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养鸡场的时候,李建国距离我们还有二十来米,七爷和车老把式叔正在收拾碗筷准备吃晚饭,瞧见我们折回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朝我们看。

“这是咋了?让狗给撵了?”七爷豁着牙问道。

我抹了把潮汗朝身后看了一眼,李建国就站在养鸡场外头的槐树底下,见我回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毛骨悚然的笑意,后退两步,缓缓隐在大槐树身后。七爷张望了一阵,没瞧见什么不对,一脸不解。

我也不瞒他,把撞见李建国的事儿说了。七爷听罢,跟车老把式叔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朝我道:“慧慧你别怕,一会儿七爷送你回去。俺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一把子力气还没扔,谁要是敢有什么龌龊心思,七爷让他有来无回。”

农村里头没电视,更没有别的什么娱乐,传得最快的就是村里头的八卦消息,那李建国自以为保密,其实他跟马丫头的事儿几乎全队的人都晓得了,对这么个恬不知耻的流氓,大家伙儿自然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一听说李建国敢打我的主意,七爷自然火大。

我估摸着那李建国虽然年轻,可细手细脚没几两肉,要真硬碰硬地打起来,只怕还不是七爷的对手,更何况,他老人家手里头还有猎枪。于是放下心来,拉着小明远在桌边坐下,一边陪着他们说话一边等他俩吃饭。

小明远到底年纪小,对这种事似懂非懂,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只瞪大眼睛看着我,小脸绷得紧紧的,那样子比我还严肃。

七爷和车老把式叔飞快地吃了饭,然后把挂在墙上的猎枪取下来,嘴一抹,大声道:“我们走!”

出了养鸡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李建国许是听到了七爷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所以早走了,这会儿连人影都没瞧见。夜晚的农村安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田野间的虫鸣,天上挂着一弯细长如眉的新月,繁星点点。

进村后有依稀的灯光从糊了纸的窗口透出来,可以勉强照见小路。我们三个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家。“要是那混账东西还敢来,你就去叫俺,非得给他一枪不可,妈个……”七爷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估计是骂人的话。

等七爷走远了,我赶紧牵着小明远进屋。点了灯,洗了澡,忽然又开始害怕起来。

这要是那李建国大晚上再摸过来,我可连帮忙的人都没有了。一时间我忽然能理解为什么家里头非要有个男人了,农村里头家家户户离得远,吆喝一声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家里头没个男人,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实在不安全。

连野猪我都自己解决了,这回不过是个瘦弱的贱人,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他!

特意把厨房的菜刀拿回了屋,又仔仔细细地将前后门都给锁上,门口又放了不少东西堵着,就算李建国真来了,我就不信凭他那细胳膊细腿儿能冲得进来。

我乒乒乓乓地搬桌椅的时候小明远也过来帮忙,他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但我上回这样锁门是出了野猪那趟事儿之后。小家伙也紧张起来,临睡的时候还问我要了把剪刀放在枕头下。

我顿时被他这个举动给逗笑了,故意问道:“你要剪刀干啥?大晚上还要剪指甲不成?”

小明远认真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字地回道:“有坏人,打他。”

果然连小家伙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了,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好像真的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菜刀和剪刀都放在床头,除此之外还从堂屋里找了一根大木棍,武器多一点总不会出错。要是那不要命的李建国真来了,非要他流点血才行。说起来,我念大学的时候还跟着学校的师兄学过一阵子武术,虽然时间过得有些久了,可到底聊胜于无,架子总是有的……

我想到这些,心里终于渐渐安定下来。关了灯,闭上眼睛说服自己赶快睡过去。

农村里没什么娱乐,大伙儿都睡得早,这才刚十一点,外头基本上已经静谧无声了。我虽然一直努力地想睡着,可脑子里想着事儿,总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犹如在煎饼。小明远倒是早就睡熟了,小小的一团蜷在我怀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外头的风大,老是有风声来来去去,以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我的心忽然悬了起来,噗通噗通地一直跳,身上全是汗,手掌心都全湿了。有那么几秒钟,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软趴趴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我掐了一把大腿让自己清醒起来,侧起耳朵仔细听,那脚步声似乎又消失了?也许刚才是错觉,我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心,外头那细细索索的声音又出现了。

从堂屋大门口缓缓地再到窗口,脚步很轻,要不是我临睡前特意在屋檐下放了些稻草估计还真听不到声响,该死的混账东西……我伸手把枕头底下的菜刀握在手里,身上似乎有了力量。

下了炕,轻手轻脚地套上鞋,又裹上厚衣服,把菜刀藏进衣服里头,这才摸黑往堂屋方向走。还好屋里东西不多,我又再熟悉不过,这一路摸黑也畅通无阻。走到门口时把藏着的那根大木棍摸了出来,我琢磨了一下,还是先用木棒打,实在不行了再动刀子。要是一句话不说就动刀,真把人给捅了,我估计也不好善了。

外头那人就站在堂屋门口使劲推门,不过我这门是去年才新做的,他推了半晌也无济于事。就凭李建国那瘦瘦弱弱的样子,想破门而入还真不可能。

我正得意着,忽然瞥见门缝里缓缓冒出一条长锯条,上下拨弄了一阵,很快找到了门闩的位置,一阵“哗哗”声响,居然开始锯起了我的门闩。

这混账东西看来是早有准备!行,一会儿闹大了,这就是证据。就算我把他给打死打残了他也没话说,回头再往武装部一送,就算他老爹是县长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