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第7/9页)
与此相比,“我爱你”,仅指相爱的人,而且涉及内心,意义较深。
换言之,说“我喜欢你”,一般留有可以随时逃脱的余地,而“我爱你”,则无处可逃。抓到手的女性,同时还必须照顾她直到最后。
正因为“我爱你”这句话意义深刻,含有求婚的打算,因此感到羞涩说不出口。
迄今为止,秋叶好像只对雾子说过一两次“我爱你”。
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否说过。
然而,现在可以堂堂正正说出来了。
虽然会被他人取笑,年龄不相配,或者说越出常规,但只要装作醉醺醺的样子,一切都迎刃而解。
为了说出“我爱你”,秋叶作出醉醺醺的姿态。
此刻正是让自己说出“我爱你”的机会。
一开始,秋叶依偎在雾子的胸前轻声嘟囔。
一旦说出了口,就鼓足勇气,大声地喊道:
“我爱你……”
“我真高兴……”
一呼一应,雾子的胸部凑过去裹住了秋叶的脸。
这仅仅是床上的游戏,此刻秋叶并不要求雾子的身子。他只是用自己的醉态,让雾子尽情地撒娇,由此来确认雾子的反应。
此刻,秋叶领会了雾子的温柔,已经满足了,就这样睡在雾子身旁就够幸福了。既然已租了房子随时都可以见她,要求和雾子做爱的次数也随之增加了。
过去,两人一见了面,就去开房间做爱,完了以后,喝杯咖啡就分手。留下了缺憾,产生一种不足之感。
然而,现在即使见了面,不一定非做爱不可。和雾子漫无边际说说话,看看电视,喝一杯雾子亲手煮的咖啡回去。有时工作累了就躺在雾子的床上休息,醒了后回家。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以前像发了情的狗,急于做爱。现在即使在床上,有时也相安无事。这个从容不迫的态度从何而来?
两人之间没有争执,想见面随时可见,一种安定感产生了从容不迫的状态。
以前,两人想见面,必须等雾子下班,或者选择雾子休息的日子。当然想见面也随时可以见,但安定感不如现在。可有了安定感反而限制了秋叶的欲望。
秋叶的欲望并不比常人强多少。
先不说年轻时,现在已将近五十岁了,身体不如从前了,即使没有性关系,也不会感到不好过。
然而,以前一见,必定要求做爱,那是为了把雾子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换句话说,秋叶尚无充分自信雾子服服帖帖地属于自己,因此执拗地要求她的身体。
现在不用担忧了,雾子住在秋叶给她租的高级公寓里,想见面,随时可见。
这一安定感,使秋叶感到踏实,同时要求雾子的身体的心情也随之淡薄了。
此刻,雾子穿着睡衣躺在秋叶的身旁,秋叶并不要求她的身子,只是把脑袋依偎在雾子的胸前,将手伸进雾子的睡衣里。
在微醉的状态下,他只用手去抚摸心爱的女人就足够了。
雾子也变了。
此刻秋叶的手轻轻地抚摸她,她却若无其事地躺着。
以前雾子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也不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此刻雾子像对待依偎着母亲的孩子那样,听任秋叶的抚摸……
秋叶从这时起感到“女人是海洋”。
意思就是男人是漂泊在女人海洋中的小船,不管男人如何恶作剧,叫也罢,喊也罢,但无法从女人的海洋中逃出去。
不管年轻也罢、年老也罢,女人就像宽广的海洋,无边无际,任男人飘荡。
秋叶抚摸着雾子,雾子几乎不做任何反抗,毋宁说,她乐于秋叶这样做。
仅仅半年时间,雾子的身子已经“开花”了。
开初,她怯生生地反抗,而现在做出难以想象的媚态,并且感到无比愉悦。其间有多大的差距啊!
秋叶感到吃惊,有时又觉得害怕。开了花之后,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霎时间,秋叶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因为他已窥见性的深渊,立刻慌忙地回到现实中来。
如果说,爱就是喜爱对方身子的一切,那么此刻秋叶毫无保留地爱着雾子。
说实话,对雾子的身子,从头到脚他都爱。如果雾子要他去舔脚,他会弯下腰去舔;要他剪脚趾甲,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剪。对讨厌的女人,那样做是一种痛苦;对喜欢的女人,那是一种快乐。
这些日子来,秋叶切身体验到爱,感到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同样的行为,对某人是一种快乐,而对另一个则是厌恶?
比如,每天用的牙刷,自己喜欢的人用也无妨,甚至两个人可以合用一支牙刷。
而自己讨厌的人用过的牙刷,一见到就恶心,把它当作细菌的巢穴。
此外,自己喜欢的人嚼过的口香糖,可以从她嘴中接过来再嚼;而自己讨厌的人嚼过的口香糖,见了就想吐。
其实用过的牙刷、嚼过的口香糖不会有多大差别,然而同样的东西却会引起愉快和不快。这是什么缘故?
这只能说是爱的魔力。
在这竞争激烈的、打小算盘的风气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中,还有这样不合常情的事情存在,那只有在爱的世界。
不合理的逻辑竟然堂而皇之地存在。
然而不合理的逻辑之所以能存在,因为人不是计算机,人就是人,因而是不可以信赖的。
现在,对秋叶来说,不用说牙刷共用,即使口香糖也可以一块儿嚼。
雾子口中吐出来的东西,秋叶可以坦然地接受,因为对秋叶来说,雾子身上的任何部分都是干净的。
在爱的调教下,让对方知晓异性抚摸的愉悦,是爱的过程中的一个阶段。
秋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痴迷到这种程度。对自己如此沉迷于女色,甚至感到恐惧。
在南平台家里,秋叶在外过夜时,只有母亲和女佣人两人守着。
秋叶在山中湖别墅时,上大学的外甥偶尔来家住住,但他也不能经常来。
母亲和昌代都是刚强的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会使年轻人望而生畏,自己也不会感到寂寞。
母亲常常坦然地说:“反正小偷进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在这里,小偷见了也会失神而逃。”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常常家里没有人守着。
近来,秋叶大多清早开始工作,觉得比夜里效率高。他认为一下睡个够,早晨起来工作脑子清醒。
再说早晨在家,母亲可以放心。
大清早从外面回来,要在母亲起床前,那是不容易的。有一次早晨5点钟,原以为母亲还没有起床,从后门刚插上钥匙,里边就有人喊:“是哪一位?”
母亲一见是秋叶,便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