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话尚未说完,四周突然一阵静默,这异常的寂静,让他心一突,连忙回身,没想到竟看见一直守在管静悠身后的丽儿,不知何时走到海凌身后,手中持剑,而那剑身……直直没入她的身体,穿过她的胸口,鲜血……滴落。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了,他倏地冲到她身旁,一掌将动手的丽儿给推开,「海凌?!海凌你……」
他说不出话,在看见海凌那双瞠大的双眸里头的哀伤及失望后,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犹豫……竟让她在他眼前被杀,他竟保护不了她……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众人的喊叫,和一根根火把的逼近,让司马如风胸口更痛,看着那由她胸口不停冒出的鲜血,他的心,也如同被利剑刺穿,破了一个大洞。
「海凌……」嘶哑着,他唤着她的名。
听见那声叫唤,海凌忍着心口的痛,那被他重重伤害的痛,眼角滑落了泪。
「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
她该死心了!该彻彻底底的死心了,人与妖……永远无法相恋,这道理,她终于懂了……
用力扯下戴在手腕上的贝壳手环,手环一扯下,她的身上也渐渐起了变化。
除了已经现形的尾鳍,那头及腰的乌黑秀发,由头顶开始,逐渐恢复成深蓝色,而那双眼,那双绝美、覆着哀伤的水眸,也在眨眸的瞬间,恢复了清艳透亮的蓝紫色……
看着她的转变,司马如风的脑袋就像被一道雷给劈中,瞬间塞满了那他以为永远也想不起的画面……
画面中有个女人,她抱着他,吃力却轻柔的将昏迷的他放至沙滩上,她看着他的目光,是眷恋不舍、柔情似水的,里头有着满满的情意,那是他不管怎么回想也想不起的画面,而这一回,他终于想起,终于看清那女人的面貌……
一模一样,那有着蓝紫色双眼的女人……就跟眼前的海凌一模一样。
他找了五年的人,就是她!就是海凌!
脑中的画面散去,当他回过神时,见到的却是身处火海的海凌,被火舌吞没的她,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不——」他大喊,不顾一切的冲进火里,然而火海中却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海凌——」
晏生由翼城回到汀风港已是一个月后,睽违一个月,当他再见到司马如风时,将军却已不是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是一个成日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
他说他要留下查案,要他代替他带军船回翼城面圣,没想到案子查完,他也像整个人被掏空一般,成日喝得醉醺醺,表情空洞得彷佛没了生命……
「将军……」看着他身上被火灼伤留下的伤疤,晏生低喊。
司马如风没有抬头,抱着酒坛子,低喃着,「再来坛酒!愈烈愈好!」
说着,他抱起酒坛,就着口,一饮而尽。
晏生见状,忙上前阻止他,「别再喝了!你醉了。」
愣愣看着被他抢走的酒坛,司马如风没有抢回,俊逸的脸庞满是憔悴,整个人被浓浓的哀戚给笼罩,低喃出声,「醉了?要是能醉……要是真的喝醉了……我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痛……」
他很痛苦,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几乎要崩溃,他无法入睡,因为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便会浮现海凌那张哀伤的小脸,挥之不去……
她曾救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他爱她,但……他却杀死她!
「把酒给我!」无法负荷那股强烈得像是要将他胸口给挤爆的痛楚,他抢回晏生手中的酒坛,将坛中所剩不多的酒水全数灌下。
他要喝酒,他要醉!只有醉得不省人事,他才能暂时由失去她的痛苦里解脱。
「将军……」晏生无法阻止。
眼前的人和他所认识的那个司马如风相差太多,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但让他再这么下去是不成的。
「好!要喝是不是?我陪你喝,就让我们喝个够丨」转身,他唤来小二一口气叫了三大坛的烧刀子之后,又说:「将军,她死了,已经不在了!你喝成这样是有什么用?你这么糟蹋自己又有什么用?
「你可是司马如风!翼国有史以来最威风凛凛的护国大将军!你以为你喝成这样,海凌就会高兴了?不!别忘了!她爱的那个人,绝不是这样的你!」
她爱的人……她爱的人……
被酒意覆盖的双眼渐渐清明,浑沌的脑袋因为晏生这句话瞬间清醒,脑中回旋着海凌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
谢谢你相信我,这样就够了,真的……
她爱的那个人,是相信她的司马如风,是不论别人怎么对她、怎么误会她,都会护着她、信任她的司马如风……
没错,他相信她,他相信那些人不是她杀的,就算她已死,他也要还她清白!
但他的心很痛……因为失去她而痛不欲生……就今夜,今夜是最后一次,他想醉,彻底喝醉,明日他定会振作,恢复成那个她所爱的司马如风……
压抑着胸口的痛楚,他抓起酒坛,将自己浸泡于酒水之中……
该死!
他后悔了……该死的后悔了!他明明不会喝酒,该死的逞什么强?果然是换来一杯便倒,外加头痛欲裂的后果……
甩甩头,晏生坐起身,看向身旁,发现那应该躺在他身边的司马如风竟不见踪影,心一惊,他急得跳起身,正想去找人,却已听见外厅传来的谈话声。
他走近,发现除了将军外,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管静悠,另一个则是长年跟在她身旁的丽儿,她虽杀了海凌,可因为大家都认定海凌是妖,她是为大家除害,竟无人觉得她犯法,所以还是跟着主子。
「如风,你就答应我好吗?」
望着内窗外的将军没应声,和昨夜那狼狈的模样相比,他显然已梳洗过,脸上的胡碴已剃,身上衣物已换,只是那一身的哀伤,却是挥也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