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一年又三年
“我曾经爱着你,但已经又一年又三年。”
————乌云冉冉
10月下旬,B市温度骤降,迎来了今年的第一波寒流。
一个年轻女孩在人来人往的酒吧步行街上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将身上的围巾、风衣一一解开,随手丢在沿途的石板路上。
路人见了这情形都不由得退避三舍,倒是有几个不怕死的小老外看笑话似的想上前挑衅,可当他们看到她身后不远处冷着脸的男人时也只得悻悻地绕道而行。
许冬言走累了,正巧前面有一棵粗壮的梧桐,她晃晃悠悠走过去,翻了个身靠在上面,闭着眼睛粗重地喘着气。
夜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她上身只剩下薄薄的一件毛衫,风一吹就透了。不过这样也好,酒立刻醒了大半。
不远处,宁时修压着火气一件一件捡起她丢在地上的衣服,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
“就这点出息!”
一句风凉话就这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许冬言微微睁开眼,眯着眼睛看着来人:“怎么哪儿都有你?”
宁时修冷笑:“就别狗咬吕洞宾了。”
“骂谁呢?”
“这里还有别人吗?”
许冬言深吸一口气,刚想抡起她那没什么杀伤力的拳头,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她连忙背过身去,但也只是干呕了半天,毕竟之前在卫生间里,她把能吐的都已经吐光了。
端着手臂看戏的宁时修见她这难受的模样,也不再跟她斗嘴,无奈地上前替她拍了拍后背。
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试图反抗,他完全没理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么神魂颠倒?你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许冬言闭着眼睛缓了缓,睁开眼问:“又是我妈让你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干?”
冬言轻笑:“她消息还真灵通。”
宁时修把她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走吧,送你回去。”
许冬言转过身,懒懒地摆摆手:“不用你送。”
“不安全。”
她不耐烦道:“这么多路人,我安全得很!”
宁时修冷冷地说:“我是怕路人不安全。”
这个男人的刻薄她早领教过,不然也不会引发前不久那次惊天动地的“家庭战争”,那她也就不会从家里搬出来,也不会跑到这酒吧街附近来租房子住。
她无奈地冷笑:“你一个男人,说话怎么总是那么招人讨厌?”
宁时修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说:“实话实说而已。”
几个衣着性感的夜店女郎从他们身边走过,看到宁时修,相互交换了下眼神后,竟然都旁若无人地朝他卖弄起风姿来。
宁时修视若无睹,许冬言已经风中凌乱,不屑地嘀咕了一句:“肤浅!”
宁时修微微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两人并肩走着,快到许冬言家时,宁时修又问:“能不能先透露一下你还打算折腾几次,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许冬言瞥了他一眼:“什么叫‘折腾’?”
“不就失个恋吗,至于吗?”
“‘失个恋?说得这么轻巧,你一定没恋过!”
宁时修沉下脸来:“现在在说你。”
许冬言哈了一声,好奇地打量着他:“被我说中了?”
宁时修懒得搭理她:“回去洗个澡,睡一觉,今天的事就过去了。”
许冬言敛起笑意,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忧伤地说:“你不懂,这种事这辈子都过不去。”
她说得煽情,又那么笃定,没想到宁时修竟然笑了:“你才几岁,就说‘这辈子’?”
酝酿的情绪都被他破坏掉了,许冬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夜风吹得人愈发惆怅。许冬言想到三年前遇到陆江庭的那一刻,许多事情就已经在朝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都在悄无声息间顺理成章地完成。
然而她并不确定陆江庭对她是不是也是如此。从毕业到如今,整整三年,她享受着暗恋,小心翼翼地试探,却从来不肯戳破自己的感情。她不喜欢落入俗套,她相信水到渠成,但她从没想过,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成不了的。
就在前不久,一个女人到公司里找陆江庭。谁都没见过一向冷冷清清的陆江庭和哪个人说话时会露出那种表情——关怀、细致,还有点暧昧。后来许冬言才从某个知情同事的口中得知,那竟然是他身在异地的女友,据说两人已经交往多年,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消息来得突然又可笑,许冬言消化了许久,也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
其实,陆江庭除了不解风情,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说白了,所有的情绪都是缘于她单方面的暗恋。
以前她总想着顺其自然,然而陆江庭的女友出现后,她也想过要去争取一下。可是争取后的代价可能是惨痛的,他们或许会连朋友都不再是,最重要的是,她害怕被他讨厌。
斟酌再三,为了他,也为了以后能相安无事地待在他身边,她决定将这段感情藏在心底。
既然三年都这样过来了,那么以后就装作跟过去一样也好。
可是狗血的事情却天天上演,让她避无可避。
那天一大早,公司楼下的小广场上异常热闹。许冬言从公交车上下来,穿过稀稀疏疏的人群,才注意到原来是有人在地上用玫瑰花拼凑出了一个“心”形。“心”形中间站着一个手捧玫瑰的男人,正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个男人许冬言认识,是她隔壁办公室的。全名她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姓刘,大约是因为发型,这人得了个外号叫“刘葱头”。
许冬言不喜欢凑热闹,正要离开,却被刘葱头发现,一个健步拦住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刘葱头单膝下跪,同时奉上手中的玫瑰。众目睽睽之下,他大声说:“许冬言,“我喜欢你!”
尴尬了几秒,一句大实话从许冬言嘴里脱口而出。没有惋惜和抱歉的情绪,更不可能有惊喜。
“我不喜欢你。”她说。
刘葱头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瞪着眼睛看着她,周遭的人也都没什么反应。许冬言见状,绕过刘葱头便往办公楼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