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八章 蒿莱行径藏(第2/4页)

朱瞻基被她说得兴起,点点头。何嘉瑜跟在其后,暗自对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一干人走去长阳宫,却未见袁瑷薇接驾。

何嘉瑜娇笑道:“显然丽妃妹妹昨儿个醉得不轻,竟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阻止打算再度通传的宫人,率先推门进去。

她迟疑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讶异,站在门前,顿住了脚步。

朱瞻基看在眼里,眉头拧起,推开何嘉瑜,走进内室,却见袁瑷薇青丝垂肩,月色中衣外,披着一件杏黄色的外衫,神色有些慌乱地跪在屋中,低头赔罪。

却只是低头跪着,并无话语。

朱瞻基一言不发地看着四周,脸上阴晴不定。

何嘉瑜见状从宫女手头拿过漆盘,端在手里,径直向屋内床榻前的桌子走去:“这是姐姐今儿个亲手做的鲜花饼,想着妹妹爱吃,特意送与你尝尝鲜。”

袁瑷薇见她走去里面,心里一沉。只见何嘉瑜手中的漆盘突然掉在地上,回头惊讶地看了看袁瑷薇,从她的床边捡起一枝青玉发簪,惊道:“这是什么?”

那发簪显而易见,是男子用的。

一语惊住众人,袁瑷薇一时脸色吓得煞白,抬头看了看梁上,又转身看着何嘉瑜。

何嘉瑜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深意的目光。

袁瑷薇手脚冰凉——果真是何嘉瑜在算计自己。

何嘉瑜却笑起来:“丽妃妹妹是打算女扮男装,哄皇上开心吗?”

袁瑷薇回头望向朱瞻基,拼命给他示意,却只见他定定地看着何嘉瑜手中的发簪,目光深邃看不透在想什么。

周遭寂静无声,袁瑷薇心中一窒,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却始终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用手指着梁上,脸上焦急万分。

没等她进一步动作,房梁上就轻飘飘落下一个人。

正是昨晚送她回来的内侍之一,不过此时穿的却是一身黑色劲装,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太监。

袁瑷薇刚刚酒醒,就发现自己屋里有个男子——昨个夜里因为头昏脑涨,她没注意到给自己抬轿的内侍,所以也就没认出来。

只见男子手里拿着金银,拿着刀向她刺过来。

袁瑷薇想大叫,却发现自个儿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逃窜,正在危急关头,就听宫人禀告皇上来了长阳宫。匆忙中那男子躲在了梁上,却威胁她说,若是敢说出来,就要了她的性命。

还保证说他只是想盗些财物,不想被她发现,所以才想杀人灭口,只要她哄得来人离开,他自会悄然离去。

这样拙劣的谎言,袁瑷薇当然不相信,却也怕把他逼急,就答应了下来。

见男子从梁上跃下,袁瑷薇心头一惊,侍卫们尚在门外,如何来得及进来?

若是皇上认定她和那男子有勾连,行刺皇上,她该如何自处?谋刺皇上,那肯定是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她这一呆,却见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何嘉瑜将手里的青玉发簪朝男子投了过去,她自个儿闪身挡在朱瞻基身前。

后面跟着的内侍已经在大喊:“有刺客——快来人救驾。”

男子的刀是朝着朱瞻基胸口去的,何嘉瑜身量稍矮,挡过去那刀就刺到了她的左肩上。

锋利的刀尖在她肩上旋了旋,鲜血滴落,她忍着痛,却没有让开一步,只叫道:“皇上,您快走——”

屋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刀剑齐上,瞬间将男子擒住。

朱瞻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挡在他身前的何嘉瑜软软地倒过来,睁大眼睛一脸惊恐,面色苍白得吓人。他伸手环住了她,焦急地大喊道:“快,快传御医!”

鲜血延伸至脚下,何嘉瑜痴痴地看着朱瞻基:“皇上,臣妾没事。您没事,就好。”

袁瑷薇看着当时混乱的场面,浑身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

何嘉瑜故意设下这个局,就是要争这护龙之功。

所以她才会那么快扑过去挡那一刀,杀手肯定不会对她下狠招,她不过受些不轻不重的伤,却落得护驾之名。她的勃勃野心,竟然不惜用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她若是再和她争下去,只怕下一个挨刀的人就是她自己。

偏她还没法说,刺客在被擒住的时候,已经吞毒自尽。死无对证,她如果说刺客是何嘉瑜派来的,谁会相信?这其中的缘由,恐怕除了她袁瑷薇,再没人明白。

何嘉瑜敢使这招,定会将马明飞之事抹得干干净净。

她袁瑷薇说出来,不过是枉做小人。

“皇上,这事一定和丽妃妹妹无关,她先前拼命朝咱们使眼色,要不,臣妾也不会来得及挡这一刀。皇上,丽妃与臣妾姐妹情深,你相信臣妾的话,她绝不知情。”何嘉瑜深深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刺客的尸体被带下去,人们在他怀里找到一块皇宫里的路线图,上面还盖着建文帝时的章印,显然,他是前朝余孽,因为知道皇上跟前禁卫森严,就从后妃这里入手,企图杀个措手不及。

何嘉瑜因为护驾有功,晋为贵妃,袁瑷薇因为示警及时,赏赐了许多珍玩,还从冷清的长阳宫搬到了永安宫里。

结果不言而喻。

袁瑷薇再到长宁宫的时候,何嘉瑜肩上的伤还没有全好,一张脸仍无多少血色,却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

她默默地看着气势汹汹的袁瑷薇,没有说话。

袁瑷薇开口笑道:“贵妃娘娘真是好算计,之前是臣妾错了,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合该你坐上这贵妃之位。别说,这宫里头,只怕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你了,一个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真是叫人不能不服。”

何嘉瑜懵懂地望着她:“丽妃说什么,怎么本宫听不懂?什么手段?”

袁瑷薇的笑容再也兜不住,气道:“你还不承认,那一日我宫里头的刺客,不是你派去的吗?我可是在你宫里头喝了酒,才一时失声的,我的宫人也说,那刺客与你当晚派去送我回宫的内侍有些相像。”

何嘉瑜笑起来:“当晚本宫派过去送你回去的内侍,如今还好好地在长宁宫当着差,这儿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如何会变成刺客了?丽妃妹妹,本宫知道你有些不满本宫坐上了贵妃之位,但这天底下的事,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就像你先前所说的马明飞——”

她看着袁瑷薇低声道:“本宫查到他已经在三年前病故了,家里面的人为了怕本宫焦心,一直瞒着本宫。到了如今这个田地,本宫也唯有坐在这贵妃之位,才不辜负往日里牺牲那么多走到这宫里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