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十一章 蛾眉妆不成(第3/5页)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什么事,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张美人心里正七上八下,准备找个由头开口,就听门外传来了宫女的回禀:“皇后娘娘,藿医女来了——”
她霍然起身,看着孙清扬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孙清扬冷眼瞧着她:“宫妃有孕,本宫着太医复查,这有什么问题吗?”
张美人勉强笑了笑:“臣妾这日子尚浅,太医也说还做不得数呢,皇后娘娘从哪儿得知的?纵然要查,也等过些日子,脉象稳固了再说吧?”
刚进到东暖阁的藿香,正脱下外面穿着的大毛衣服,给孙清扬请安,听到张美人此语,神色里不禁露出愕然。
孙清扬若无其事道:“藿医女,你帮张美人看看,她的喜脉如何?昨日太医给她请平安脉的时候,说是探出喜脉,若果真如此,倒是宫里头的喜事。”
藿香神色间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恭恭敬敬地道:“是,请张美人把手伸给微臣,让微臣帮您看一看。”
张美人却拢着袖口,推辞道:“皇后娘娘,臣妾这日子还浅呢,再过些日子吧。”
孙清扬略闭了闭眼:“张美人,藿医女最擅长妇科,即使是日子尚浅,她也能一摸即知,这宫里头许久不曾有孩子了,你这一胎,本宫不得不谨慎。有了结果,本宫才好安排晋一晋你的位分。”
张美人听了此言,脸色露出喜色:“皇后娘娘所言当真?”
孙清扬温言道:“本宫几时说过假话?”
张美人喜滋滋地将手伸给了藿医女:“是臣妾想岔了,臣妾以为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这一胎呢。”
孙清扬微不可见地倒吸了一口气,淡淡一笑:“藿医女,兹事体大,就有劳你好生给她看看。”
藿香点点头,神色凝重,半炷香的工夫,方才点了点头:“娘娘,张美人确实像怀了身孕,从脉象上看,约莫有二十来天的样子,而且美人这脉象应指圆滑,按之流利,入盘走珠,是喜脉里最好的,有这样的脉,说明张美人气血旺盛,胎儿健康。”
张美人却露出一丝惊讶,而后才是狂喜之色:“真是这样啊,那太好了,托你吉言,我这一胎要是稳稳妥妥地生下来,定要请皇后娘娘好好谢你。”
孙清扬脸上露出一抹灰败和不忍之色:“若真是如此,本宫当然要好好谢谢藿医女,还有张美人,怀了龙嗣,开枝散叶是有功于皇家的,只是宫里许久没有孩子,你也不要声张,等三个月后,胎象稳固了,本宫再晓谕六宫,晋你的位分,在这之前,切不可让人知道,免得惹起争端,伤了你腹中的孩子。”
张美人自是满口答应。
孙清扬扬声叫门外的人:“燕枝,你们进来,好生侍候张美人回去,先免了她这些日子的请安,注意她的饮食,把她的份例按婕妤的走,但关于她有了身孕之事,一点风声都不能露,连皇上那边,也不能讲。”
张美人本已经施礼告退,走到门口,听到孙清扬最末这一句,收回脚来,奇怪地问:“皇后娘娘,为何连皇上也不告诉?”
孙清扬张了张口,还是笑道:“皇上知道,只怕会极为欢喜,但万一没到三个月就出现什么意外,岂不让他空欢喜一场?还是先瞒着吧,等胎象稳固了,再告诉皇上,不急这一时。”
看见张美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孙清扬又将左右屏退,苦笑着对藿香说:“若她这身孕是真的,那皇上……”
藿医女斩钉截铁地说:“微臣前日才为皇上诊过平安脉,可以断定,皇上还没有恢复,她肚里的孩子,绝不可能是皇上的……”
虽然估计到是这么个结果,但唯一的希望完全破灭,孙清扬还是有些失望,半晌,她方道:“既不能让她生下这孩子,又要掩人耳目,那只好有劳你用药上斟酌。”
藿香明白,不能以淫秽宫闱的罪名处置张美人,不然,宫里头的人,就会知道皇上这些年已经不能生育,更不能让张美人这一胎生下来,混淆皇家血脉,只能不显山露水地让她落胎,她点了点头:“微臣知道,是只处置胎儿,还是带张美人一道……”她做了一个杀的姿势。
孙清扬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母子皆亡吧,这样,她还能保住位分和家人,倘若留下她的性命,难保不再起其他念头,万一败露,就得徒增杀孽。”
“皇后娘娘真是慈悲。”藿香想了想,“只是微臣担心这事,瞒不住太后娘娘。太后近些年虽然不太插手这后宫里的事,但宫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是知道的,与其后面知道了找您的麻烦,不如您早些告诉她,也脱了干系。”
“言之有理,本宫这就去母后那里,看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太后听了孙清扬所说,沉吟片刻:“不错,你的主意很好。只不过,不光是藿医女那儿要动手脚,还得把她怀有身孕的消息私底下放出去,这样一来,有了张美人这一胎,宫里头因为多年无人怀孕,那些私下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自然就不攻而破,等后面结果了她和那孽胎的性命,也就保全了皇上的名声。”顿了顿,她轻轻一笑,道,“走着瞧吧!自然有人会坐不住,和她一道自寻死路!”
孙清扬微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应道:“是,母后高明,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张美人的麻烦,还把宫里头那些个蠢蠢欲动的,都收拾了。”
太后冷眼看了看她:“你啊,到底还是心不够狠,在这宫里头,太心软了,终究会出乱子的,当初你要是不把这张美人从浣衣局放出来,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她得了宠,自然就有其他的想法,这人啊,想法一多,就保不齐生事——皇后,哀家说的话,你好生想想,这后宫里头,只能有规矩,不能论人情。人参之事,你究竟是查不到呢,还是不想往下查?”
孙清扬垂目:“臣妾尚没有查出什么眉目来。”
太后冷笑:“那哀家怎么听说,这事牵扯到妃嫔们晋位分之事?你只管往这上面查,没有查不到的。”
孙清扬低声应了一句:“是,臣妾就按母后所说,从这上面查起。”
太后叹了口气:“其实你够聪慧,只是心里头太善,在这宫里头,善良不是不好,但坐到你这个位置,就得有一些杀伐决断的心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从你有了孩子,这心倒比从前软了许多,你知道,这么些年哀家把祁镇养在膝下,固然有牵制你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怕慈母多败儿。”
孙清扬赔笑道:“是,母后说得是,臣妾都明白呢,祁镇若是跟在臣妾的身边,哪能像今日一般懂事……”她说不下去了,想到儿子年纪渐长,目光中对自己的那份疏离,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戳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