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十三章 云鸟俱凄迷(第2/5页)
私下里,她们也议论过,也问过锦春,却一无所获,大家只当张婕妤是过于紧张龙嗣,所以有些神经过敏。
张婕妤挥挥手:“没事,你出去吧,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锦真退出的时候,隐约听到她喃喃自语:“没想到,竟然真的可以——”
锦真当然不知道,张婕妤那一日所见之人,给了她一盒丸药,说是从承欢之后的一个月开始,每个月服一粒,太医诊脉,就会是喜脉。
“你知不知道,一旦皇上殡天,膝下无出的妃嫔,要尽数殉葬?这宫里头,没有孩子傍身,早晚都是一死,别说是妃子,就是贵妃也逃脱不了。你不想死,本宫也不想死,所以,就只能让别人死。现在已经搅乱了宫里头的局势,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得有个孩子,这宫里头,已经多年无出,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指望自然地怀上,你只管做出有了身孕的样子,到了瓜熟蒂落的那天,本宫自然有孩子让你抱出去给众人看。”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找个男人,让你怀上,那样的话,只有冒一两回风险,偏这个方法,你怎么都不肯用,本宫也只好出此下策。好在你只是个美人,没人会注意到生产时的动静,你就放心好了,这事本宫会安排得妥妥当当。连那人参,本宫都能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你还怕什么?”
“本宫年纪大了,多年来一直无出,而且,身份摆在这里,一旦怀上身孕,根本无法避人耳目,这样保不齐就会败露,你就不同,位轻人微,不惹人注意,加上皇后的性子,她一定会保你平安,这样,咱们才能有胜算。”
“等这孩子生下来,就寄在本宫的名下,等到将来,你就是母后皇太后,本宫就是圣母皇太后,这样一来,不仅能保全咱们俩的性命,还有的是荣华富贵等着我们享用。”
想到她那日说的话,张婕妤心头充满了喜悦。
她甚至抚了抚绑着特制枕头的小腹,好像那里面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生命。
锦真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却因为觉得疑惑,就格外留意张婕妤和锦春的一举一动。
锦真是张婕妤才升为美人时,燕枝按皇后所说,派到储秀宫来的两个沉稳宫女之一,伶俐不足,但忠诚足够。她记得燕枝说过,要好生侍候张婕妤,不要再出现先前孟选侍她们那样,为了争宠害人性命的事情。
凡事要分对错,切不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当一个愚忠的奴才。
尤其现在张婕妤怀着龙嗣,万事都得小心。
万一出了什么事,丽景轩的人都要受牵连,她锦真也难以幸免。
有了这层疑惑,平日锦真除了像从前一般尽心尽力侍候外,还留了些心眼注意张婕妤和锦春的动静。
不久,就让她瞅出了端倪。
一晚,锦春拿了沾有血迹的内衣偷偷去焚烧,她悄悄捡了未烧尽的布料出来,看质地,里面分明是张婕妤的衣服。
锦真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兹事体大,将东西暗地里送到了坤宁宫,把情况一一说明。
另一方面,何嘉瑜利用她的关系,查出了张婕妤在浣衣局里曾经见过一个人。
她因为怀疑袁瑷薇,就留意着往那上面去查,果然查出,那人拿的是长宁宫里的牌子,披着长斗篷,半掩着脸,但浣衣局里的有个从永安宫贬出去的嬷嬷却说其形貌有些像丽妃。
又查到张婕妤从选侍封为美人的当日,趁宫里人事交接的空,曾有人到储秀宫里探访于她。
而那人,据后来到丽景轩的宫人说,看背影,不像是宫女,倒像是哪个高位的妃嫔。
居高位者,那种气势和张扬之气,确实不是一个宫女能够假扮来的。
种种情况加在一起,孙清扬就怀疑张婕妤这一胎,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突然于一天晚上提审于她,因为猝不及防,张婕妤说话就前言不搭后语,终究被孙清扬诈出了实情。
原来,袁瑷薇为了扳倒何嘉瑜,就趁何嘉瑜打算让何宜芳为嫔,意图何氏姐妹权霸后宫之际,放风出去:说刘选侍才是当日密告关、张两人口角之事的幕后之人,挑起了关、张以及孟对刘选侍的不满,在她们企图对刘选侍的吃食里下水仙花粉时,索性让锦叶在当日所有的酥酪里都下了鹤顶红,以确保有人吃了会致死。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所有人同时吃酥酪,但只消死上一两个人,何氏姐妹就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徐澜羽的话,百年老参里的毒,扳倒何嘉瑜指日可待。
谁料孙清扬查着查着,竟然有不了了之的态度。她不知道,孙清扬那会儿,是查到事情和徐澜羽有关,见徐澜羽为了家人,竟然险些送命,心里不忍,所以没有细究下去。
她只好再借张婕妤怀孕,使出红花一招,将何嘉瑜牵连其中。
银耳木瓜羹里有红花是真的,张婕妤喝了下去也是真的,至于“落红”,是借着张婕妤的小日子来了,整出的事情。
太医见了“落红”,又摸到“喜脉”自然会认为是险些滑胎。
孙清扬虽然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但因为不能宣告于众,所以只好找了个因由,让张婕妤“不慎滑胎”,而后因为大出血,送了性命。这样一来,也就保全了皇室的形象,将一件丑闻消弭于无形。
由于张婕妤自愿服下鸩酒,对外,就以其孕育龙嗣有功,封丽嫔,以嫔礼安葬。
至于张婕妤的家人,因为她只是假孕,并没有同外男有私,加之张婕妤已死,也就没有让他们受到牵连,甚至还得了千两白银的封赏。
当然,再多的银子,也抵不了如花似玉的女儿。
何嘉瑜从冷宫回到了长宁宫。
袁瑷薇将被打入冷宫,之所以没有被赐死,是因为她“疯了”——
皇后仁厚,劝皇上念及丽妃多年侍奉,饶了她的性命,加之她已经疯癫,就由她在冷宫里苟延残喘。
毕竟,种种罪名里,能够对外说的,也就是袁瑷薇涉嫌毒杀刘选侍、丁婕妤,嫁祸贵妃之事。
这些罪名,对于一个高位的妃子而言,打入冷宫足矣。
阴霾的天空中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乾清宫殿外,袁瑷薇跪在长长的台阶之上,脱簪披发,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却还是咬紧牙关跪在那儿,一动不肯动。
“丽妃娘娘,皇上今儿个已经翻了贤妃娘娘的牌子,怕是没有工夫见您了,要不您改日再来吧。”
一名已经上了岁数的年长内侍在殿门前走来走去,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朝着跪在地上的袁瑷薇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