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wing In the Wind(3)
余下的日子成冰玩命般地在音乐楼练电吉他,暑假结束后第一次排练便让众人大跌眼镜,黎锐笑嘻嘻地跟席思永说:“思永,这回你惨了,我还以为你铁定能坐稳主唱的位置。”
席思永却紧攒着眉头,颇不满意:“你这么唱法,是在发泄,不是在唱歌!”
成冰一听便来火,近来每次练歌席思永都对她极为苛刻,她以往都只当他高标准严要求,这一回终于忍不住:“这怎么就不是唱歌是发泄了?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我哪儿得罪你了?”
席思永摸着心口道:“你是要遵从这里的真实声音,你是要带给别人美的享受,不是要发泄你心里这种暴躁的情绪,understand?”
每次都是黎锐来打圆场,说这不叫发泄这叫激情,叫Passion,每次还都不忘损席思永两句:“你什么都好,音域宽,高音扎实,底子好……就是没激情,整天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你看破红尘你干吗不出家呀?再说了,唱功可以慢慢练,这点passion,成冰就比你强,唱歌偶尔是需要那么一点爆发力的,这跟你们系打地基不是一码事!”
新生军训结束的那个周末,乐队要决定主唱,PK的曲目是Life’s like a River。这是乐队的传统曲目,据说是创始人留下的铁规矩,这首歌演绎不好的便无缘主唱。
As years are passing by, Silence becomes your friends, you see the world in a different way. Don’t be afraid of getting old, life’s still full of joy, and the beauty of the part is rejoicing your mind.
岁月匆匆流逝,你学会沉默是金,以另一种方式观察世界。不要害怕衰老,生命仍充满欢乐,逝去的美丽会驻留你心底。
成冰在妈妈请的音乐老师那里听到过这首歌,是打口带,后来她央着公司里出国公干的人帮她买回原版CD。那时只觉得这首歌好听,然而好听在哪里,却似乎又说不出来。原来她以为摇滚不过是难以入耳的噪声结合体,从这首歌她才明了,真正的摇滚不过是遵从内心真实的一种情绪流泻,没有商业的媚俗,没有矫情的粉饰。
席思永的高音嘹亮,中气十足,若是在现场必然是相当有气氛的,成冰暗自庆幸,幸而是自己先唱,不然一定被他的气势压制住。投票结果是二比二,键盘手和鼓手投给了席思永,新来的主音吉他手和黎锐投给成冰。席思永为难地瞅着黎锐,欲言又止,老半天才转头冲着成冰道:“成冰你去楼下登记一下,说我们从下个星期开始到学校迎新晚会前,每周要两天下午练歌。”
待成冰出门,席思永便无奈地朝黎锐道:“哥们你这是在干什么,跟我赌气呢?”
“我跟你赌什么气,说好了投票就投票,你别给我上纲上线!”
“你听不出来她高音力度不够?”
“女生有这个肺活量不错了,可以慢慢练吗,你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唱歌吧?我说过很多遍,唱功可以慢慢练,但是——感情,你知道什么叫投入感情唱歌吗?”
“你简直扯淡,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感情能替代唱歌的功底吗?还是你根本就一直不爽我做这个主唱,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席思永一发火便扯下贝斯撂在地上往外冲。黎锐也火了,站起来追在他身后怒道:“甭没事扯陈年旧账,我当年和阿时打赌输给你,就已经愿赌服输……”话音未落,被席思永猛甩上的门反弹回来,砸中的眉骨。黎锐啊的一声栽在地上。正巧成冰登记完进来,只看到他头上鲜血汩汩直流,连忙跟另外三个人赶忙架着黎锐去医院。
席思永得知消息也赶紧跟过来,检查结果是眉骨破裂,又缝了七针,黎锐脑门上缠着纱布朝成冰哭丧:“我要是因为这个破相了,你嫂子不要我,你上哪儿去给我赔个媳妇啊?你简直命中带煞到哪儿哪倒霉,看思永上次是手腕割裂,这回又是血光之灾……”
他话音未落便听席思永厉声道:“黎锐!”
“对病人态度好点行不?”
席思永脸色缓下来,亦知自己失态,只是听黎锐开玩笑说她命中带煞,竟生怕她想歪了。黎锐冲众人挥挥手:“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和思永有话说。”
黎锐和席思永在里面待了约莫半个钟头,出来时看到成冰等在外面都有些诧异,黎锐拍拍席思永肩膀笑道:“我先回去了,媳妇还等着呢,你跟成冰说吧。”
成冰茫然不知所以然,席思永轻踱着步子,待黎锐走远后才伸出手来,笑得高深莫测:“恭喜你,主唱小姐。”
“你们刚才因为我吵架?”自打她来之后从来没得到过席思永的肯定,到现在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进乐队是否是个错误,“席思永,我唱得真有这么差吗?”
席思永摇摇头,成冰乘势进攻:“还是因为阿时用主唱引诱我来乐队,你不高兴?”
“不是,”他极迅速地否认,半晌后重复道,“不是,我就是……急。”
成冰落后席思永两步,停在台阶上,不解地问:“你急什么?”
席思永转过身微仰着头:“不知道,我就是急……我知道你最近很用功,但是唱歌的情绪有问题,我不想你在他们的纵容下忽视这些问题。”
“他们也是在纵容我吗?”她陡然间泄下气来,席思永的严格要求或许还能激发她的斗志,可是——如果今天那两票又是出于纵容或是偏袒,那她进乐队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纵容你,”席思永认真道,“我……对你的要求太高,有点操之过急。就像去年黎锐对我也百般挑剔那样,我也会一直怀疑他是因为心里不爽来找我撒气,就像你现在看我的这种眼神。”
成冰反驳得相当无力:“我没有吧……”
席思永笑笑,医院里到处都弥漫着并不太淡的药水味道,深秋的傍晚寒意渐浓,夕阳沉下前洒下最后一层暗金色的光,稀薄地涂在他的脸上,泛起浅淡的温柔。成冰站在楼梯上,只觉他目光流转之间,来得比薄暮的阳光明亮许多,忽而笑道:“你平时应该多笑笑,别没事装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