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星凋零(第10/11页)
抽完那支烟之后,我侧过脸看着康婕,我觉得她的轮廓都变得比以前柔和了。
相由心生,女孩子二十五岁之前的那张脸是父母给的,二十五岁之后的就自己给的了,是自己的阅历和心境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我想康婕是越来越接近她想要的那个样子了。
“喂……”我叫了她一声。
“嗯?”她不解得看着我。
“要幸福啊。”我真的不擅长讲这样的话,尤其还是对她,所以说完这句话后我马上起身回房睡觉,对她霎时间红了的眼睛,我假装没看到。
婚礼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如期举行,没有大宴宾客,只摆了二十多桌,但从婚礼现场的布置到发在桌上的喜糖,都十分精致。
康婕私底下跟我说:“是我的想法,我才不想弄个百八十桌,把自己的婚礼搞的像武林盟主争霸赛一样。”
她穿的是一套抹胸款的婚纱,正好突出了她曼妙的肩膀和锁骨,亮闪闪的耳环完美的呼应着精致的妆容,我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每个女孩都会有这么美丽的时刻,只要你还相信爱情。
而我呢,我一直都相信爱情,但它好像并不相信我。
康婕替我理了理头发,很满意的笑了:“嗯,我的伴娘还是很漂亮的,够拉风,够给我面子,要是珊珊……”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珊珊就冲了进来,她穿一条桔红色的抹胸长裙,头发披着尽最大可能的遮着脸,但无疑还是个美人儿,看到我的时候她尖叫了一声:“我×!这么漂亮!他妈的我要是没毁容这个伴娘就应该让我做啊!”
这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容貌已经不再那么狷介,那么如履薄冰的避讳。
正胡思乱想之际,司仪邀请新娘上台,我将康婕送到台前遍默默退到角落里,一不小心,正好撞上许至君看向我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那个擅长煽情的司仪说了很多很多话,我看到很多姑娘都十分动容,唐熙甚至眼泛泪光。
很感人,是的,真的很感人,但要到很久以后我才会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了康婕。
我一直很木然,仿佛从那天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都被关闭了,直到萧航笨拙的说:“我想给你一个家,做你孩子的爸爸,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让你每天醒来都看到阳光……我想……妈的……我忘词了!”
台下哄堂大笑,所有人都在笑。
可是靠着墙的我,在这个时候,潸然泪下。
我想待会儿我一定要跟萧航会所,他表现的很好,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每场婚礼的尾声都是抛花球,康婕刚一转过身,在场的姑娘全都蜂拥而至地挤在台前,我看了一下,全场只有两个年轻女生没动,一个是康婕,一个是我。
在一片“扔给我扔给我”的声音中,花球最终被李珊珊这个恶霸从另一个姑娘怀里硬生生地抢了过来,接着就是觥筹交错的声音,我揉揉额头,准备去趟洗手间后陪康婕一桌一桌地敬酒。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唐熙站在了我面前,她不是来上厕所的,很明显。
她一动不动地凝视我,看了很久很久,我有种被她用眼神剥光了全身的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便急匆匆地从她身边走过,可是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有什么好?”
我怔怔地回过头去,怔怔地看着她。她脸上充满了轻蔑和愤愤不平,她毫不掩饰对我的敌意,这一切让我恍惚得差点儿记不起第一次见她时,那个知书达理,微笑得体的女孩子了。
她的声音冰冷,透着寒意:“我真不觉得你有多漂亮,气质也俗,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抢在我前面冲了出去,一时之间,我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茫然的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想来不是程落薰的风格,可是为什么被她这样抢白一通之后,我竟然一句都没有反击?是不是潜意识里我知道,在某些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上,阻碍了她?
我想拉住她问个究竟。就算死我也要死得明白不是?可是拉开洗手间的门后,我只看到一脸尴尬神情的罗素然,很明显,她是听到了唐熙说的话。
她用那种安慰我的语气对我说:“她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自己看起来也是一副尴尬得要命的摸样,只好敷衍着点点头,假装真的不在意。
散席的时候我送素然姐到门口,浅浅望着我咯咯地笑,素然姐温柔地看着我,我禁不住鼻子一酸:“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事。”
她轻轻一笑:“从你回来到现在一直被各种事情缠身,都没时间跟我吃顿饭。”
“我是怕打扰你。”我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客气话。
她莞尔:“有时间了过来一趟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你。”
许至君和唐熙从我身边默默地飘过,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我会有如此悲伤的感觉?他们的订婚仪式已经完成了吗?
这一生,已经尘埃落定了吗?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安静地目送着他们。
半个月后,陈阿姨与世长辞。
长沙的天气很奇怪,今天还酷热难耐,也许过一个晚上就让你冷得很不得蜷曲在温暖的被窝里再也不出来。
那天整座城市笼罩在一层阴冷的气氛中,从葬礼开始到结束,我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之后总。虽然生离死别都经历过,可是面对生命的逝去----尤其是熟悉的人的生命,要做到坦然面对,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一直不敢正眼看许至君,我多害怕某一个不小心的对视,就会令我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结束之后我一个乘车回家,街上的人还是日复一日的多,我心里泛起一阵接一阵的悲恸,可是眼泪就像凝固在身体的某个未知角落,硬是流不出来。
回到家里,我木讷地脱下外套拿起睡衣,忽然之间,我站在衣柜前,看着手里那件黑色的小西装,不能自已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