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星凋零(第4/11页)

  你让我看到了大海,最终我却还是要回到小溪中去。

  我打了电话给素然姐,拜托她替我订了机票,跟陆知遥同一天的航班,不过我是清早,他是中午。

  我不想每次都做留下来的那个人,这次我想先说再见。

  从叶城到和田四个小时,从和田到乌鲁木齐二十六个小时,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熬过这漫长的三十个小时的。

  忍受着逼仄的空间,刺鼻的异味,我头昏脑胀。

  到了晚上的时候,抬头凝望着天边的月亮,越来越圆了,中秋快到了。

  我的思绪忽然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我站在公寓的阳台上,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很凌乱,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跳下去了。

  是许至君把我报了回来,像安抚一直极度受惊的野兽那样安抚着我,一整夜,他都拉着我的手,默默地陪着我。

  而如今,怎么样?万千种挣扎的是我,陷在沼泽中不能自拔的也是我,他们一个个在岸上看着我手舞足蹈,越陷越深,却没有人肯伸手再拉我一把。

  在沉默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我带着一丝凌厉的快意想着,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跳下去算了。

  在一起的最后两天过得特别快,时间就像从坏掉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哗啦哗啦地奔腾着,怎么也止不住。

  我知道,留不住的,这种焦灼就像一把火焚烧着我的内脏,我用尽所有时间跟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都会令我稍微好过一点点。

  像是感觉到了我心里这种莫名的迫切,他反而离我稍稍远了一些,去吃大盘鸡的时候,他叫上了一个在青旅新认识的姑娘,去逛大巴扎的时候,他又叫上了她。

  我没有不开心,因为我发现我其实很早很早就不知道开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没有了对比,便没有了剧烈的情绪起伏。

  木然地跟着他们一起走,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我知道我的样子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平静得甚至不需要陆知遥来跟我说一声,他没打算送我。

  我想这样最好,这就是我预想过千百遍的、干脆利落的、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得体的、完美的告别。

  次日清早七点,我独自坐在南航酒店的大厅里等着机场大巴,在这段时间里,我把那串紫檀念珠数了好几遍。

  其实很快,他就会发现,我并不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人。

  在他的DV里,我录了一段视频给他,就在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我悄悄地返回房间里,取出了DV,架在桌上,对着镜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这话是我一直想说给他知道的,它们在我心里已经积压得太久,太久了。

  “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哪怕是买饮料都没有中过"再来一瓶",出去吃饭开发票也从来没有刮到过哪怕五块钱。。。可是,我想,正是因为以前一直都蛮倒霉的,所以好运就攒着了,直到认认识你。”“我知道我不够漂亮,又不够聪明,跟你比起来简直是个无知的笨蛋,但是我还是觉得,遇到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谢谢你带我走这一程,现在,我要回去了,你要珍重。再见,陆知遥”

  飞离乌鲁木齐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我背着重重的背包和沉甸甸的回忆,安祥的坐在位置上,像一个面对岁月的绑架,束手就擒的老人。

  

[2]他伸出手抱着她,就像他们从来没有互相伤害过一样。

  我没有想到,只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长沙的一切都翻天覆地的改变。回到家那天晚上我妈大吃一惊:“怎么黑成这样了?”我知道其实她本来想说,怎么又胖了这么多。

  这还用得着说吗?高原上的紫外线一天就可以让你退一层皮,尤其是我这种以前根本没怎么晒过的太阳的人,至于胖。。。每天吃饼干,啃泡面,换了哪个国际名模都会胖的好吗?

  虽然我妈没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对我能在中秋节之前赶回来,她还是很满意的。

  洗了澡出来之后,我有点意外地看到康婕坐在客厅里,她对我笑了笑:“没去接你,特意来赔罪的.”

  我愣了愣,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觉得有点怪怪的。直到从DQ里出来,我才知道原来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康婕跟我说了许至君和唐熙,也说了李珊珊和宋远,但对她跟萧航,我明显感觉到她有些保留。

  就像我对我和陆知遥之间也有些保留一样。

  有些事情必须有所保留,才能确保这记忆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何况,很多事情说给别人听,他们也是不会明白的。

  “那你跟他,以后就不再联系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康婕这样问我。 没有感觉到关怀,真的,这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感觉到她是在试探我。

  就像用一根细细的针,轻轻的刺进对方的心脏,看着对方强忍着痛苦的表情,来验证自己话中的分量。

  我有点儿慌,我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说:“嗯啊,也没有必要再联系了。”

  康婕点点头,像是赞同又像是感叹“路上遇到的人,大多也就只能这样收场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把话题转移开“珊珊跟宋远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和好了呀。”康婕淡定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我。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阿龙在回家的那条黑巷子里被袭击,糊里糊涂地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清早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发现他时,人家还以为出了人命案。

  其实他只是晕厥,并没有死亡。

  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就出院了,又养了一阵子之后,照样生龙活虎起来。

  祸害遗千年,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一切,在黑暗中抡着铁棒的宋远,并不知道,他穿着那件溅有血迹的TEE去找李珊珊时,已经做好了杀人偿命的准备。可那天晚上李珊珊哪里也没去,一个人窝在家里守着破电视看选秀,选秀节目放完了又看了冗长的韩剧,韩剧也放完了之后,她就接着看电视购物。

  似乎是一种恋人之间的直觉让她莫名其妙地心慌,即使电视的节目那样枯燥乏味,她还是不愿意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