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60(三)
静静的等待,让人觉得有些不安,两个老男人靠在窗台前光着身子,这场景的确颇有些怪异。
“哎。”马肃风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李老二的肩膀道:“我先跟你说个事儿啊,明儿村里要是怪上来谁偷了他们的鸡蛋,你可别承认是我干的啊。”
“啥鸡蛋?”
“等着看吧,对了,你那枪能带响不?”
李老二把手中的驳壳枪晃了晃道:“别看老,打起来不含糊,保养好着呢,家里每个月的油票里头都会给它一口,就是万一弄响了,明儿村里民兵怕是会来找。”
“这个你别管,有我在,等下让你打你就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老二爬在窗户眼上紧盯着,马肃风则一个人背着他在角落里继续鼓捣着,也不知道是在干点嘛。
一直到后半夜,李老二硬是靠着窗台都睡着了,呼啦呼啦的都起了呼噜。
“哎、哎、醒醒。”
“干啥?”李老二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大叫了一声,马肃风赶紧捂着他的嘴巴道:“叫什么,看外面……”
院子里,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在弯着腰蹲在那些祭品前面,不时的抓起那些肉食往嘴里塞,还时不时地抬起头四下查看着,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大概,像是个男人,不过个子倒不高。
李老二以为那就是“鬼”,心想完了,这还是来索命来了,脚跟子一软,哆哆嗦嗦地问道:“这是那个要我命的东西?”
马肃风磕了一下李老二的头骂道:“真没出息,别急,看着,这个只是探路的,那玩意狡猾的很呐,正主还没来。”
一听说,这还不算正主,李老二那心是彻底凉了:“那这个是阎王派来的小鬼吧?”
“屁话,这个不是鬼,不过倒也是个害人玩意,没想到你们这还有这玩意。”
“啥东西?”
马肃风指着窗外那东西小声说道:“山魈知道不?当年在巴蜀老山曾经见过一两次,贼的很,比黄皮子还精。等会儿你看着,你把枪准备好,有这东西,我得省事不少。”
曾经,在洪村出现过有女人生了全身长毛还带尾巴的婴儿,但是据说过了不久那孩子便断了气。在浙西北,特别是我爷爷那一辈经常有人听说山上有野人,说野人会专门挑年轻女子诱骗进山,他们说那个女子就是被山魈给抓进山的,不知是真假,时间久了也就无从考证了。但是关于山魈的记载,古代典籍里也一直都有,总之那东西和人有几分相似,力气很大又很灵活,全身张毛发,牙齿极为尖利,吃肉,民间传说里多半是山中恶鬼的化身。
马肃风盯着那贪吃的东西对李老二说:“瞄准点,要打脑袋知道不?”
“放心,没跑的。”“那你还不打?”
“啪”,李老二扣动了扳机,只是传来一声机械的敲打声,枪口并没有发出闪光,响动也没那么大。他愣了一下,又再次扣动了扳机,还是“啪”得一声。
马肃风急了:“你倒是打啊!”
“太长时间不用,卡子了!”“什么玩意啊!”“别急,我再试试……”
就在李老二准备调试的时候,黑灯瞎火加上他心里又紧张,不知道怎么滴就又扣到了扳机上,“呯”得一声枪响,只见地上火星一溅,那枚子弹擦着马肃风的脚趾头而过,把他的布鞋头给擦出了个大洞……
这一枪把院子里的那个黑影给惊到了,它丢下手中的食物就要跑,马肃风见状一个扑闪直接从窗户里射了出去。隔着四五米路,手腕一抖,白光一闪,一枚两寸有余的匕首呼啸着就飞了出去,只见那黑影一个趔趄,“轰”得一声撞开了大门。再等他俩追出去,外面早就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串血迹消失在路的尽头。
看着那血迹,马肃风又回头看看李老二那哭丧的脸道:“你给我在家老实呆着,天亮之前绝对不准出房门半步,要是天亮前我能回来,这事就算结了,要是我回不来,你那颗子弹就留着给自己吧。”
李老二也急了:“啥意思?原本我只是给他们上贡差了点,不至于要我命。那可是你打伤的,肯定得找我报复啊,您不能半道撂摊子不管我吧。”
马肃风这会儿是真没空理他了,回了院子里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往腰上踹,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呢。看着那稻草人身上的衣服,他又摇摇头,索性再次回屋找出自己的乾坤袋,就地研磨,硬是用毛笔在自己身上画了一件“道袍”。
“你这是?”
看着自己那样,他自嘲地说道:“有总比没有强,你说是吧?”
李老二:“……”
抄起煤油灯,穿着前头被李老二打穿的布鞋,露着大脚趾,光着身子就一条裤衩,背上歪歪扭扭的让李老二给画了个八卦,自己的前胸用毛笔涂了个开襟样式的衣服,还不忘画上两粒扣子,这老小子拿上自己的家伙事顺着血迹就追了出去。
这一追就追到了村后头那座将军庙,将军庙的背后是一片悬崖,十来米高,上头垂着不少老树腾一直到地面。那血迹到了这儿就断了线,看样子八成是去了悬崖上头,马肃风试了试那树藤倒还算结实,扯了两把感觉能用力便往上爬,一路的荆棘把他个光屁股的道士给扎的没好,龇牙咧嘴的勉强上了顶。
这顶是一处斜坡,斜坡上面杂草丛生,几棵老枫树零星的散落在这片坡上,乱糟糟的石头就跟坟包子似得遍地。曾经一度村里打算在这片坡上开荒种玉米,但是锄头挖下去都能冒火星,可利用的土地实在有限也就作罢,其实这里就是当年李老二误杀他哥的那片地。
在这里,马肃风能闻到空气传来的淡淡血腥味,没一会儿,他就在一处乱石边找到了血迹,那是一堆茅草丛中,足有一人高的乱草把那块石头遮得严严实实。
石头的一边有处洞,斜斜得口子往里深去,马肃风用煤油灯照了下,不知深浅。蹲下身去随手捏了些泥土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股子尸臭味差点没把他给熏吐。
扯出怀里的几枚铜钱往那洞口一扔,三枚铜钱绕着那地上组了个三角形,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按照星位的垂直线往铜钱的位置一搭,三个角角度最小的两枚铜钱形成的那个角指向是朝外的。
顺着那个方向,马肃风起身一看,估摸了一下,正是冲着李老二家那宅子。
马肃风试了试那洞口,下去一个人问题不大,他把那煤油灯用剑一挑心想道:“嘿,叫你急着出去寻仇,那我就刚好断了你的后路,来个釜底抽薪!”
身上也没穿衣服,他往那洞里一钻,“嗞溜”一下便滑了下去,两边的小石块划过皮肤让那老小子痛得直龇牙。下地一瞅,好家伙,这里果然有文章,一具白骨正躺在一处青砖墓顶上,骨头早已烂的发黄,衣服还是尚好,手上还有一把已经腐烂了的驳壳枪。尤其是那头骨眉心处,一个硬币大小的洞眼格外分明。这估计就是那李老二哥哥的尸骸,他那点破事早就被马肃风连唬带吓的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