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悬丝诊脉(第2/4页)

小铃医让响器班子收声后大声说:“热烈欢迎堂医馆的赵闵堂大夫开堂讲学!”赵闵堂向翁泉海点了点头。

翁泉海走到院中高声说:“我是泉海堂的翁泉海,我身后坐的这位是堂医馆的赵闵堂大夫。赵大夫曾留过洋,博学多才,医术精湛,他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我们讲学,实属难得。下面有请赵大夫。”

赵闵堂清了清嗓子说:“翁大夫客气了,但是他说得确实没错。我赵家世代为医,向上可追溯五百年,向下到了我这儿。我赵家不能说是名医辈出,但也个个响亮,医好多少疑难杂症,救过多少人,数不过来。前两天,翁大夫请我,说让我给大家讲学。我不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可是翁大夫三顾堂医馆,我着实盛情难却啊。

“医道高深,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明白的,就讲讲我曾经治愈的病例。那是二十年前,有家小姐成亲的头天晚上,突然双目失明。其家人请了当地三个名医诊治,那时我还年轻,听说这件事也去看热闹。经过诊断,有名医说此乃肝经湿热上蒸所致失明,有名医说此乃少阳经气不利所致失明,还有名医说此乃阳明经受阻所致失明。三个名医争执不下。我那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冲劲,大声说你们别吵了,有本事把病治好再说!我因此捅了马蜂窝,那三个名医全冲我来,说哪儿来的野小子,跑这扎楞膀子。我二话没讲,上前伸手搭在那小姐的脉上,随后说,此脉左关弦滑,右寸浮数,皆因此女体态略丰,常嗜食肥甘之品,蕴湿化热,湿热熏蒸肝胆,且平素在闺中少动,肺气不足。因新婚劳作,感受外风。肝开窍于目,肝经湿热,肺经风热,故白睛遮覆黑珠,可见双目失明之症。以仲圣茵陈蒿汤为基础,守住经方,师出有名。加《世医得效方》之白僵蚕散,注重效药,其病可立愈。小姐家人问你开的方子能治病吗?我说如果诊治有误,可取我项上人头!小姐家人又找那三个名医,他们不敢赌咒发誓,蔫头耷脑了。从那以后,我是名震四方!”

赵闵堂说得半真半假,翁泉海暗中皱着眉头,听众一愣一愣的。

这天赵闵堂出去办事,只有小铃医和小龙在诊室里。有个患者家属来请赵大夫出诊,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就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算是预约挂号,还留下地址。小龙死脑筋,说赵大夫没回来不能答应出诊。患者家属生气地把银票塞进兜里走了。

小铃医觉得有钱不赚太傻,就跑出去追上患者家属,答应赵大夫回来就出诊,把银票拿回来了。

赵闵堂一回来,小铃医就掏出银票放在桌子上说:“师父,有人要请您出诊,这是诊金。”赵闵堂埋怨小铃医胆子太大,不该随便答应人家出诊。

小铃医说:“师父,我打听清楚了,那人没啥大病,就是腿疼。您最擅长此病啊!这诊金可不少,一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赵闵堂看着银票笑了。

赵闵堂带小铃医出诊了。女患者躺在床上,赵闵堂给患者切脉后说:“病情我已经清楚了,请容我三思。”说着给小铃医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去。赵闵堂低声告诉小铃医:“你不是说她腿病吗?她病体甚重,用药稍有差池,她就得一命归天!这病敢接吗?这钱敢要吗?高小朴啊,你可害死我了!”

小铃医忙说:“师父您别急,听我说一句。不治难病,难成大名,这说不定就是个好机会,一旦治好了,是一个大雷天下响,上海滩也得晃三晃,名利双收啊!病这东西,奇着呢,我就碰上过将死之人,转眼就生龙活虎了。”

赵闵堂带小铃医来到客厅对患者家属说:“这病我没有十成的把握,还望您另请高明,以免误事。小朴,把诊金退了。”

患者家属没接银票,霸气地说:“赵大夫,您可是上海滩有名有姓的中医,我也是慕名请您,既然接了诊金也来了,那就是能治病。眼下却出尔反尔,您拿我当什么了?我决不答应!拿了诊金就得治病,天经地义,没得讲。治好了重金酬谢,可要是治不好,赵大夫,您在上海滩有名有姓,我在上海滩也有名有姓,咱们就名对名姓对姓撞一撞,看谁撞得过谁!”

赵闵堂和小铃医回到诊所。小铃医宽慰师父不用多虑,那人面儿上看杀气腾腾,说不定也就是嘴上的功夫。赵闵堂觉得那人不是善良之辈,他长叹道:“我这辈子怎么碰上你了呢,可把我害惨了!”

赵妻这会儿倒是明理了,说道:“人家高小朴也是一片好心,不都是为了你这堂医馆的招牌嘛。其实这事到底是好是坏,也两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难病,谁碰上都挠头。可既然躲不掉,那就得想办法,乌鸡钻进凤凰窝,出来谁也认不得!”赵闵堂点头。

恰在这时,又出了一件让赵闵堂窝心的事。上海中医学会要出《上海中医惊奇医案》一书,和赵闵堂差不多的中医都入了围,唯独没有他!

赵闵堂琢磨了好一阵子,忽然站起来说:“《上海中医惊奇医案》,不就是要‘惊奇’二字吗?好,那我就晴天响雷,来个惊天奇治!”

翁父要回老家了,葆秀跟着回去。她对晓嵘和晓杰说:“我回去给你们外公、外婆上完坟就回来。你俩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听你爸的话,知道吗?”她望着翁泉海,“你也跟我交代给孩子的一样,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翁泉海说:“这还用你交代?”翁父笑道:“怎么不用交代?我想被交代还没人交代呢,你就偷着乐吧!”

晚上,暑热刚退,有人敲门后从门缝给翁泉海塞进一封信,开门却不见人。

翁泉海看过信,从其中的隐语里知道写信人是谁,就带着来了和小铜锣急忙出诊。

他们走进一条小巷,巷内空无一人。三人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有个中年女人开门。翁泉海让来了在外面等着,小铜锣跟着进去。中年女人引翁泉海和小铜锣进来朝里走。又一个小门开了,他们走进小门,进入破旧的楼道,楼道尽头,有一个门上着锁。中年女人掏钥匙开门后,让翁泉海和小铜锣进去。

屋里有昏黄暗淡的灯光。床上挂着幔帐。翁泉海缓缓撩开幔帐。躺在床上的岳小婉缓缓地说:“翁大夫,您终于来了。”

翁泉海看到岳小婉手上布满淤青,他放下幔帐给岳小婉切脉、写药方。幔帐里的岳小婉问:“翁大夫,我还能活吗?”翁泉海宽慰道:“您伤得不轻,但都在皮里肉外,没伤到脏器,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理,不久就会痊愈。”岳小婉请求把药煎好送过来。翁泉海答应了,药方一式两份,他给岳小婉留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