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念奴娇 第三十八章 心悟相容,初得万木之精
树冠自云端坠落,转眼间便逼近二人头顶数十丈之内。毕方端坐不动,左手手指轻轻一弹,一缕黯淡青光疾驰而出,与树冠相迎。无声无息之间,犹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树冠被青光点中,立时消散为点点青光。随后点点青光飞附到附近的草木之上,与这些草木所发的青光合为一体。
再看剩余的半截巨树树,哗啦啦一响,竟是慢慢缩小至如一株小草大小,被风吹动,摇曳生姿。直看得张翼轸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毕方的控木之术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神通,化大为小,化有为无,生长万木同时又化解万木,当真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不过对于毕方视人命不如宝物的见解,张翼轸却是不敢苟同。
毕方施法完毕,弹指间,山谷之内全数草木一齐俯首弯腰,犹如参见帝王的臣子。毕方昂然一笑,说道:“如何?我本万木而生,理应掌控万木。万木为我所用,由我起心动念之间或生或灭,再者草木本无灵性,何惧生死?”
张翼轸长身而起,负剑于背,遥望山谷之中无数草木,慷然说道:“此言差矣!木石化形由天地而生,岂非可说木石化形理应掌控天地不成?毕方前辈由万木而生,本与万木同源,得天地元力的本源传承,可操控天下万木是为不假,但也并非是说控木灵兽便可任意定万木生死。且若是细心追究,万木本是控木灵兽的本源,若无天下万木。何来控木灵兽?是以本由万木所生的灵兽却要凌驾于万木之上,是为不孝。”
“虽说世人皆谓草木无情,实则草木也得天地灵气而生。既是道化生万物,是以草木也好,凡人也罢,或是天地灵兽天生神人等等,其实皆有生存于天地之间的机缘。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即便毕方前辈身为控木灵兽。又何必夺天地之造化而肆意定草木之生死。如此行径,是为无爱。”
“或有人说,太上忘情。其实不知,所谓忘情,并非是说无情无义,乃是以已情分为天下之情,不念及一人之情,不将私情寄予一人之身。视天下万事万物为相同平等。不分彼此者,是为忘情。而毕方前辈身为控木灵兽,却将已身置于万木之上,源自于万木却又要与万木分出高下,是为无义。”
“以你这般不孝之心,行无爱无义之事,即便可控万木,却无法操纵万木之精而成的木髓剑,无法将木髓剑精纯至无垢之境,这不是你本身之过,又能怨得了谁?所谓一念有私。万事有别。你心存私心杂念。人分高下平等,虽是视宝物高过人命,却不知宝物自有灵性,只认天性相等生性纯正之心,毕方,你还不醒悟么?”
张翼轸一番话慷慨激昂说出,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将自出得未名天死绝地之后,自习得玄冥控水之术之时,直至今日在沧海桑田之中忽有所悟一并说出,直觉体内各种灵性蓦然间无比和谐完美地合二为一,风土水火本是各不相干互不相容之特性,却突然之间犹如水乳交融一般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从来如此,从未分开过一般。
随即张翼轸心念一动,体内浑然一体的灵性虽是再无风土水火之分,却在张翼轸的心意呼应之下,任意转化灵性,心动意到,要风得风,要水得水,当真是一念不生,历历分明,一念若生,心意随行。
再说毕方被张翼轸一顿言论驳斥得当场惊呆,一时哑口无言。虽是心中愤愤不平,难以接受张翼轸这般万物平等的骇人之说,却也被他的寥寥数语之中对“道”地精辟见解所折服,竟是一时难以想到反驳之词,只在心中万分惊讶张翼轸小小年纪,却也对天道理解有如此独到之处,当真难得。
毕方心中震骇之意未去,忽见张翼轸气势大变,原先他还可以凭借天地灵兽独有地感应一眼看出这少年身具风土水火四种灵性。不料眼前的少年人在原地站立不动,也未见有何动作施展法术,却须臾间身形犹如轻烟一般淡去,明明其人仍站立眼前咫尺之内,却倏忽间远去千里之外。再一定神,少年依然淡然而立,身形重新厚重成形,站立眼前。
再一感应,毕方惊得骇然起身站立,不敢相信自己天地灵兽与天地感应道交地感知之能竟会失灵?要不为何再也无法感应到眼前少年身具四种灵性,只依稀可知此人体灵力充足,应是地仙修为,除此之外再无所得。
怎会如此?毕方一时只当是自己失神,感应有所遗漏,随即再次施展天人合一之法,却依然探查到张翼轸体内除去一身地仙修为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一丝灵性,直与寻常凡间地仙再无不同。毕方不由后退三步,直惊得目瞪口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翼轸却没有理会毕方的失态,方才心中有所感悟不吐不快,一旦说出,竟是引得体内风土水火灵性浑然一体不分彼此,自是心中大喜。稍一思忖,一眼瞧见直立于木桌之上的毕方的木髓剑,张翼轸突发奇想,随手一伸取剑在手。左手声风剑,右手木髓剑,随即体内灵性一转,火性显露,蓦然,声风剑之上突现万火之精。
体内风性与火性既然相容,便火借风势,寻常需要拼了全力才可将声风剑的万火之精激荡成蓝色之火,如今片刻之间便见声风剑剑身湛蓝如碧,火势逼人。张翼轸心念翻转,突兀间左手的声风剑之上的万火之精消失不见,紧接着右手之上的木髓剑原本晶莹如水地剑身“砰”的一声突现万火之精!
万火之精呈蓝色之火,在张翼轸地全力催动之下,借由声风剑其内的火力,将毕方的木髓剑以雷霆之势淬炼一遍!木髓剑先是由晶莹之色被万火之精烘烤为蓝色,又由蓝色转变为红色,其后不久又由红色转化为白色,白色维持少许,极白则黑,竟是慢慢由白变黑,只在呼吸之间,便稳定为漆黑犹如木炭之色,不再有丝毫变动。
张翼轸情知大功告成,右手一紧,只见依附在木髓剑上的万火之精犹如潮水一般退入到张翼轸手心之中,经体内一转,又全数回归到声风剑之内。声风剑蓦然长啸了一声,似与木髓剑呼应。木髓剑也是一声长鸣,两剑至此心意相通,如同一母同胞的兄弟。
晒然一笑,张翼轸将手中木髓剑递给在一旁惊骇万分、久久无语的毕方手中,说道:“以心御剑,人剑合一。此剑,精纯之意与纯正之气,远胜以前。”
毕方接剑在手,呆立片刻,猛然间将剑向空中一抛。木髓剑应声而起,陡然一剑没入泥土之中。忽见毕方环顾四周山谷,悲怆说道:“一念一生,一枯一荣。今日我才醒悟,并非草木无情,实乃草木无我无私,乃是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