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草木皆兵

主帐内。

两人席地坐好后,屈斗祁紧绷着脸道:“太傅是否要临时改变行程,未知是何缘故?”

项少龙暗忖连庄襄王都放手任自己去办事,现在竟给你这么个偏将来质询,可知自己在秦国军方内没有什么地位,充其量只是秦君的一个宠臣,吕不韦的亲信而已。

忍着气道:“屈偏将有否听过阳泉君派人来对付的事呢?”

屈斗祁故作恍然道:“若是为了此事,太傅可放心了,蒙帅早有吩咐,所以这十多天末将一直放出侦骑,如有什么人跟踪我们,保证逃不过我的耳目。”

项少龙微笑道:“屈偏将对今趟的行程,是否早便拟定了下来呢?”

屈斗祁亦是精灵的,闻弦歌知雅意,道:“虽是早定下来,但除了末将,领军和太傅等数人外,连吕相都不知详细规划,所以太傅更不用担心这方面会出消息。”

项少龙很想说老子要怎样就怎样做,那到你来说话,终还是忍下了言口气,淡淡道:“只畏屈偏将手下里有一人是奸细,就沿途留下标记,让敌人衔着尾巴追来,找寻适地点偷袭我们,特别在毗连韩境的地方,最是危险。”

屈斗祁若无其事道:“若是如此,改变行程也没有用,他们大可在我们进入赵境前对付我,倒不若依照原定路线,打不过总逃得了。”

项少龙奇道:“屈偏将似乎很介意我改变行程,未知是何因由呢?”

这一着非常厉害,假若屈斗祁说不出原因,项少龙自可责他不从军令之罪了。

屈斗祁微一愕然,双目闪过怒意,冷冷道:“蒙帅既把太傅安危交由末将负责,末将自然以安全为第一个考虑因素了。”

项少龙心头发火,冷笑道:“现在我实弄不清楚屈偏将和吕将军谁是负责的人了?他刚刚才接了我的军令,现在屈偏将显然没把我的吩咐放在眼内,屈偏将可解释一下吗?”

屈斗祁微微一震,知道项少龙动了真火,软化了点,卑声道:“末将怎敢不听太傅指示,只不过……”

项少龙耐烦地打断他道:“明天我们便要渡河,你有派泅水过去察看吗?”

屈斗祁一呆道:“木伐尚未做好,河水又那么冷……”

项少龙长身而起,到了帐门处,大叫道:“荆俊!”

正和蒙武运剑练习对打的荆俊走入帐来,道:“太傅有何分咐?”

项少龙道:“立即找几个兄弟,泅水过河看看对岸的情况,最紧要秘密行事,若有什么发现,千万不要惊动敌人,明白了吗?”

荆俊欣然领命去了。

屈斗祁低垂着头,但看神情却是不满之极。项少龙这么做,分明是指他办事不力,最要命的这确是一个疏忽。

项少龙心中暗笑,今趟他们有备而来,其中一套法宝,就依照善柔的方法,制了一批防水皮衣,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本来他也想不到要探察对岸的动静,一来因早先给肖月潭提醒,阳泉居说会借韩人之手杀害自己,此刻与这不尊重自己的屈斗祁针锋相对,灵机一触,才想出这挫折对方锐气的方法。

既然有理都说不清,不若就以硬碰硬,教他屈服。

军令不行,乃行军大忌。

若屈斗祁或吕雄仍是阳奉阴违,索性凭襄王赐下的军符,把两人革职,改以滕翼代替,一了百了。

这时他再无兴趣与此人纠缠下去,冷然道:“没事了,屈偏将可继续办你的事,改道一事,除你和吕将军两人外,不得说予第三者知道,否则以军法处置,明早我会告诉你采那条路线前进。”

屈斗祁一言不发,略施敬礼,怏然走了。

这时天刚黑齐。

主帐内,项少龙与妻婢们共进晚膳。

纪嫣然听罢他改赴齐国的因由后,惊异地道:“这位李斯先生确是识见不凡,对诸国形势的分析一针见血,对齐人爱好放言高论的风气,更是透彻若神明,想不到相府有如此人物,少龙可否引介与嫣然一晤?”

项少龙知她性格,乐得有人陪她聊天,点头道:“待会我便请他过来,与嫣然见面。”

纪嫣然欣然道:“不过更令我惊讶的是少龙你的眼光,竟憧得指名要求李斯生随行。”项少龙暗叫惭愧,他那来什么眼光呢?

赵倩担心地道:“可是项郎早派人通知了在大梁的雅夫人,着她们在那里候你,这样先到齐楚,岂非至少要她们呆等一年半载吗?”

项少龙苦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了。不过我使荆俊先生往魏国找她们,当我们由齐赴楚时,他们可和我们在途中会合了,至多是三月的光景吧了!”

赵倩一想也是,没再说话。

这时夏盈为项少龙添饭,后者笑问她旅途是否辛苦。

另一边的秋盈笑道:“小姐在咸阳时,每天都教导我们学习骑射,这点路算什么哩?”

乌廷芳笑了起来,得意地道:“有我这大师傅指点,这几个丫头都不知变得多么厉害呢。”

帐外忽传来扰攘人声,接着滕翼的声音在外响起道:“三弟出来一会!”

项少龙听他沉重的语气,心知不妙,忙揭帐而出。

外面空地处挤满了人,吕雄、屈斗祁等全来了。

刚回来的荆俊兴奋道:“太傅!我们擒了敌人回来,莫要怪我,刚上岸就面对撞上了这家伙在小解,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项少龙心中一檩,望往屈斗祁等众军将,人人面色凝重,屈斗祁更是脸有愧色。

由乌家十二名子弟组成的亲卫团里的乌言勒和乌舒两人,把一名绑着双手,浑身湿透,冷得脸如死灰,身穿牧民装束的汉子推到少龙身前,把他按跪地上。

滕翼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汉子嘴唇一阵颤动,垂头惶然道:“小人邓甲,只是韩国牧民,途经此地,为可要动粗把小人擒拿呢?”

仍是身穿水靠的荆俊道:“不要信他,这人身藏兵刃弓矢,绝非好人。”

滕翼将一把剑递给少龙,道:“看兵器的形式,这人极可能来自燕国。”

在一旁默听的肖月潭失声道:“什么?”

项少龙亦呆了一呆,想不到来敌竟与燕国有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沉吟半晌后下令道:“先为他换上干衣,由我亲自审问他。”

乌言着和乌舒一声领命,押着他去了。

项少龙向围观的军士冷喝道:“你们还不给我去紧守岗位,两偏将请留步。”又回头对纪嫣然等道:“你们回到帐内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