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危机忽现
黄昏。
天气依然不稳定,即使不下雨,仍是层云低压。际此情况,神都的建设者尽显功架,街巷几不见积水,雨水均从下水道被引走,后果当然是大小河道急涨汹涌,洛水化为洪流,几难以行舟。
水道交通暂被废去武功,船只停航,静待水流平复的一刻,确是天威难测。
女帝的圣谕于午前批发下来,传达各大官署,将符太形容为忠肝义胆之辈,强调他的医绩,将他从医佐升上副太医之位,比丑神医低半级,而对他“大明尊教”的出身轻轻带过。谕文言词精妙,行笔如云似水,该是出自才女上官婉儿的手笔。
胖公公密切留神各方的反应,龙鹰只关心香霸、杨清仁一方的动静。女帝圣谕配合符太的威吓,势对敌人造成庞大压力,至少感到女帝和符太连成一气。
李显的回朝和势力膨胀,尚远未足够挑战女帝的实权。如果她要杀一个人,只要不是李显,包保没人敢吭一声。杨清仁该深明此点,故虽只一道表面似没有直接关系的谕令,却毫无疑问在敌人依诺交出《智经》一事上,生出能左右其决定的影响力。
龙鹰唯一担心的是闵玄清,当此事传入她耳内,她如何想呢?正是她告诉他扮的丑神医这方面的事,或许仍未至因而猜到丑神医是龙鹰,起码晓得女帝对丑神医言听计从,希望她误以为女帝是看在龙鹰份上为符太护航,可还神作福。
杨清仁又怎样想?
惟他方有交还《智经》的决定权。不论他如何不服气,比起争霸天下,始终小事一件,何况另有抄本。
现时整个暗斗最微妙的地方,是符太和柔夫人的关系,乃重心所在。
符太拥有的是能摧毁香霸和翠翘楼的力量,女帝信他便成,其他人如何为他们说好话全是白费唇舌。女帝的圣谕,恰好封挡了站在香霸一方的朝臣拿符太的出身大造文章的反击手段。
可是若符太这般做了,他将永远得不到柔夫人。
正因如此,双方的对峙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平衡。刚才既杀不了符太,香霸自然落处下风。
符太尚有一个优势,就是孑然一身,不像对方般在神都落地生根,目标明确。当他的身份危机烟消云散,余下来便是随龙鹰出生入死、立下大功的兄弟战友,说出来的话有一定的份量,大幅增添对香霸的威逼力。
这就是政治的手段,杀人于无影无形。
河水冰寒。
蒙蒙雨粉漫天降下来,将翠翘楼的厢堂水榭笼罩在一片迷茫里,又是另一番动人景致。
于龙鹰,水底、水面分别不大,丝竹管弦、人声歌声,尽收耳鼓内。翠翘楼肯定是神都目前最兴旺的青楼,厢无虚席,不受天气影响。
今次他避过宿园,翻西墙潜进楼内,投进最接近的水里去,利用楼内四通八达的河湖形势,往梅、兰、菊、竹四个水榭间的湖潜游过去。
藉夜色细雨的掩护,敌人又不能在做生意的前院广布明岗暗哨,他是立在不败之地,只看能否找到《智经》。
要到“四厢”去,不得不经过位处翠翘楼中央的“沧浪园”,此为翠翘楼的头号厢堂,少点身份资格,无缘踏足半步。开张之日,以李重俊和武延秀的地位,只落得被招呼到四厢去的款待,可见此厢堂在翠翘楼的象征性。
由于杨清仁大有可能是厢堂内座上客之一,说不定香霸亦为其一,故龙鹰不敢探头出水面欣赏,在水底翘首仰望,倍添如梦幻般的迷蒙美感。
沧浪园并非像四厢般是单一的独立厢堂,而是位处一个小湖的中央处,南北两边有长木桥连接。
看的虽是部分,龙鹰仍可想象其余。
沧浪园别具特色之处,乃地基是貌似岩石的地基,仿似筑于礁石上的仙殿楼亭,楼岩浑然一体,仿如天成。分多重院落,两边高,中间低,飞檐翘角,形状美观独特。
尤特别处,是舍高墙深院的格局采开放式的设计,临水的复廊用漏窗构通内外景物,透水可见园内亭、榭、馆、轩,自具自足。足不出园,仍可享尽青楼诸般滋味,不用另觅地方,如此布置,比之四厢高上不止一级。
从沧浪园龙鹰睹物思人,也确有些儿怀念沈香雪。
不知伊人近况如何?
一阵笑声传入水里来,累得龙鹰差点大吞两口湖水。
他奶奶的!怎可能呢?
龙鹰蒸走衣服的水份后,大模厮样以康道升的“真面目”从正大门离开翠翘楼,登上在门外恭候他老妖大驾的马车。
坐往符太身旁,马车起行。
龙鹰将装着《智经》最后三页的密封竹筒子塞入符太手里,欣然道:“今次你发大财了!”
符太满足地舒一口气,纳竹筒入怀。
龙鹰约束声音道:“我遇到三个挥金如土的大混蛋。加上我们,现在神都共有五个混蛋。哈哈!”
符太愕然。
龙鹰凑到他耳边,将声音束音成线,送进符太的耳朵去,道:“就是塞外三大暴发户,满身铜臭的博真、虎义和管轶夫。”
符太现出发自真心的喜色,失声道:“竟然是他们。”
又自然而然学龙鹰般以传音的方式交谈,道:“他们的过去这么艰难,发一轮疯是应该的,我设法联络。”
三人之中,以博真的过去算不了什么,充其量是万水千山、茫无头绪的寻宝之苦,最后梦想成真。虎义则是族破家亡,矢志报复。管轶夫的遭遇最不堪,亲睹娘亲受尽奸父虐待,还被其所杀,养成了只能凭幻想来平衡凄惨生活的奇招,想想都教人同情。
故此在心愿得偿、大恨已雪的情况下,三人联袂到中土的花花世界尽情寻欢作乐,所有兄弟均认为理该如此。
一向古板的桑槐,得到大笔财富后,也与本修阿那等十多个族中兄弟,由容杰和权石左田带路,成群结队到且末、于阗、疏勒诸国花天酒地,便知一夜致富的得宝滋味,不如此何能尽兴。
想到起出宝藏后人人欢欣如狂的样子,龙鹰心中温暖。
龙鹰摇头道:“我们有大事在身,暂不宜和他们接触,先由陆石夫去摸清楚他们的情况、落脚的地点,然后再看如何好好欢聚。”
符太双目闪过不解之色。
龙鹰一呆道:“有何问题?”
符太继续传音道:“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很古怪。”
龙鹰错愕道:“我有何古怪之处?”
符太道:“自登车后,你格外谨慎,一直以传音入密的功夫与我交谈说话,像有人跟在车后的模样,可是我却察觉不到丝毫异样的情况。”
龙鹰骇然道:“糟糕!”
符太瞪着他。
同样的情况曾发生过。像在飞马牧场,晨早醒来,忽然心惊肉跳,似有不幸的祸事发生,虽瞒不过魔种的灵应,可是他却没法掌握究为何事。情况若如一个无底深潭,在水面浮沉的他,虽感觉到来自潭底深处的波动,却没法明白波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