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五章 左右为难
烟花火炮的最后一炮,攀上四十多丈最高的位置,爆开为五光十色的大火球,然后扩散,变成色彩斑斓的光网,若如一张覆天盖地的大伞子,往下降落,历久不散,到下降达十丈,收敛为无数光点后,渐转虚无,星夜回复早前的神采,令人回味无穷。
一阵鼓声后,烟花火炮的盛典圆满结束。
符太也代高力士高兴,因出岔子和表演成功的机会同样大,有起事来,韦温肯定将责任推在他这个当事人身上。
由小窥大,高力士对组织宫内盛事的能力,不在当年的胖公公之下,难得是高小子就像胖公公般举重若轻,从容不迫。
因着李显、韦后正来此途上,烟花炮放罢,众人须立即赶返太极宫,恭候皇帝驾到。
吉时鸣放烟花炮,合情合理,可是皇帝、皇后于吉时才离大明宫,便令人感到异样,这点子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当然以杨清仁的可能性最大,这家伙现在等于李显的御用神巫,举凡求神问卜、占事解梦,他一手包办。有关这方面的事,他说甚么,李显无不言听计从。
下楼有下楼的秩序,坐席者先起行,符太故意坠后,安乐亦拿他没法。
到一队十六人的羽林军,追在队后将先行的安乐等贵胄大臣,与其他文武百官分隔开来,符太方举步跟随。
四门广场剩下两个炮去塔空、螺旋往上的庞巨架子,令人很难联想到刚才披满红色烟花炮的情景,更是无法想象在高空上盛放的烟花。
架上、地面,黏着、铺满烟花炮衣的红色碎屑,广场充斥火药的浓烈气味。不知是否因天性好战,符太很喜欢那种令他想起烽烟的气味。
在羽林军前后护送下,安乐等一队人从两座空塔间走过去,进入嘉德门,待其过后,从嘉德门下来的人,举步起行。
符太杂在人流里,穿过嘉德门,进入太极宫的殿前广场,正庆幸得计,至少可避安乐、长宁于一时,立即晓得好梦成空。
长宁在两个太监护驾下,离开步往太极殿台阶的大队,移往一侧,且愈走愈远。符太不明所以时,给另两个侍臣截着。
其中一人道:「大公主有请。太医大人请移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符太暗叹不幸,硬着头皮随两侍臣朝长宁追去。
龙鹰掩卷,纳入怀内,像符太般叹息。
读兴正浓,却给抵达的车马声弄醒过来,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转眼即逝,以他平常的速度,一目十行,但看符太的大作,却不住停下来思索,且不愿快读。
上官婉儿修长窈窕的倩影映入眼帘,午前的阳光透过林木枝叶,洒射在她身上,闪烁生辉,秀发华衣,色光炫目。
某种失落已久的感觉,忽然重活心里。
龙鹰步下凉亭,往她迎去。
下一刻,上官婉儿挤入他怀里去,双手用尽气力抱着他的腰,献上香吻。
龙鹰拥着她,仍是那么香热温柔。
唇分。
短暂而热烈。
上官婉儿在他耳边喘息着道:「人家还要赶回宫去,只能说几句话。」龙鹰怜惜的道:「忙坏大家哩!」上官婉儿道:「忙有忙的好处,可令人没时间胡思乱想。」接着道:「娘娘…………娘娘会否对皇上不利?」龙鹰暗叹一口气,心忖教我如何答你。
上官婉儿比任何人清楚,韦后现时走的,是女帝当年走过的路,关键处,是如何不着痕迹,送李显归天。
道:「那就要看皇上对她的态度,是否有那个迫切性,否则怎都可多捱一年半载。」上官婉儿无助的道:「你是不会让她得逞的,对吗?」失去了李重俊这个护屏后,李显若去,权力尽入韦后之手,故弑夫夺位可在任何一刻发生。
龙鹰苦笑道:「枕边人动杀机,既是无从揣测,更是防不胜防。」上官婉儿道:「可否先发制人?」龙鹰叹道:「不论皇上如何恼怒娘娘近来的所作所为,娘娘始终是他情深义重的妻子,曾陪他度过最彷徨潦倒的岁月,荣辱与共。我们去离间他们夫妇,恐适得其反。即使皇上相信我们说的,以皇上懦弱的性格,下得了那个决心?犹豫不决时,我们早给人宰掉。」上官婉儿在他怀里不住抖颤,道:「瞒着皇上又如何?宫内一二军,有两军入我们之手,非是没成功的机会。」龙鹰抚摸她香背,以魔气催动她血脉,使她安静下来,道:「那就变成是我们发动政变和夺权,重蹈李重俊的覆辙。」心忖若时机成熟,第一个发动政变的,定是杨清仁,自己肯助他,杨清仁不知多么欢迎,求之不得。
又道:「大家勿为表象所惑。河间王虽成右羽林军大统领,可是右羽林军在权力交替下,不知有多少人给收买,被居心叵测的宗楚客全面渗透,即使我们以为牢握在手的飞骑御卫,亦难幸免,只是情况没那么严重。」上官婉儿不依的扭动香躯,道:「鹰爷呵!」大才女忽然撒娇,登时令他生出火辣辣的感觉,真想象以前女帝在时般抱她上楼,干了再说。幸好今非昔比,在自制力上大有长进。
讶道:「甚么事?」
论政治识见、手腕,身为女帝嫡传的上官婉儿,高上自己不止一筹,可是,怀内的美人儿却似无助无依,惟赖他打救般的样子。
这是否上官婉儿针对他的手段?
龙鹰真不愿朝这个方向思量,只希望是上官婉儿在武三思去后,对他特别依恋倚赖。
上官婉儿以蚊蚋般的细小声音,在他耳边道:「天下岂还有能与鹰爷抗衡之人?」龙鹰颓然道:「但我龙鹰岂能对自己的人大开杀戒?」上官婉儿立告语塞,显然没想过此一简单明白的道理。
她说得不错,如龙鹰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在现时西京的形势下,即使对手强如宗楚客、田上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过,问题在那将是造反,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大违龙鹰的一贯宗旨。
上官婉儿抱得他更紧了,幽幽道:「那我们岂非坐以待毙?」龙鹰安慰道:「是顺势行事,见一步,走一步。眼前可走的第一步,是将田上渊连根拔起,削掉娘娘和宗楚客对江湖的影响力。对付田上渊,必须用江湖手段。」上官婉儿道:「宗楚客岂肯容你这么做?」龙鹰哂道:「恰好相反,若宗楚客力能杀田上渊,又不致实力受损,早斩开他十块八块。之所以没这样做,皆因田上渊实力强横,不可轻侮。不过,他却可假手于我的『范轻舟』,借刀杀人,由我取田上渊而代之,上官大家明白吗?二上官婉儿默然不语。
龙鹰抓着她两边香肩,将她移开少许,怜惜地道:「大家哭了!」上官婉儿双目紧闭,却阻不住从眼角泻下的热泪,哽咽着道:「是他杀的?‘」龙鹰举袖为她拭泪,点头道:「绝无疑问!」两人均没点出武三思之名,又或田上渊,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