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们总该还有别的联系(第2/4页)

可是,真正去做了之后才明白,以前的她是多么天真。谭书林说得对,十九岁的祝海雅可以白痴,二十六岁的祝海雅不可能再那么白痴。

她甚至不敢想象以前的自己是怎么鼓足了豪情壮志说能够还债,好像去了美国就能天上下金子。面对庞大的债务,她做的所有努力不过是九牛一毫,还不起,她一个人累到过劳死也还不起。

车停了,海雅睁开发胀的双眼,愕然打量四周:“……不是酒店?”

谭书林又开始努力把她那些巨大的箱子拉扯出来:“有地方给你住,去什么酒店。”

海雅本能地想要拒绝,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又缩了回去。

就这样吧,她为什么不能轻松点?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她累得只想找一张床狠狠睡上一天一夜,那些烦心的事都滚一边去好了。

谭书林住的是高档小区,这家伙渐渐开始能赚钱后,也比以前更能花钱了,生活上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跟他在英国读本科那会儿,他三天两头往中餐馆跑,花销之大终于又惹恼了谭叔叔,最后海雅被迫保管两人的生活费,每天买菜做饭,他才不抱怨英国食物不是人吃的了。

或许也是那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才渐渐不再龃龉,无论如何,两个年轻人背井离乡,在完全陌生的国度,心理上的恐慌让他们本能地依赖彼此。可能是因为被她狠狠地拒绝过,也可能是异国他乡的经历,谭书林变了不少,纵然不能称之为成熟,但他的努力学习和渐渐稳重却是有目共睹。他们俩也从一开始的完全不说话,慢慢发展到偶尔能开两句玩笑,时间的潜移默化就是如此神奇。

推开门,海雅见着客厅的真皮沙发就觉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坐上去便跟一滩雪水似的化开,最后干脆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好舒服,好柔软,暖风吹得她晕晕乎乎,感觉马上就要升天了。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一杯水和一板药放在了茶几上,谭书林拍拍她的背:“吃了止疼药洗过澡上床睡。”

海雅努力撑开眼:“……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废话,你一直捂着脑袋,我又不是瞎子。”

谭书林钻进自己房间翻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件新浴袍几条新毛巾,甚至连新牙刷都有。

“起来了,去左手最里面的房间,有浴室。”

难得这样细心的谭书林,她不由感慨地夸他一句:“你就是小叮当啊!”

“有空废话不如赶紧睡觉。”谭书林明显懒得搭理她的玩笑,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客厅里没有声音,她没有再说什么。谭书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从见到她一直到现在,它们始终不争气地微微颤抖着。

三年没见到祝海雅,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本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留在英国读研,谁知她悄无声息早已报好美国的大学,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给他。他气过,伤心过,甚至没有送她离开,自己先赌气回国过暑假了,研究生毕业后他也没有去美国看她,虽然那时候他们通信正常,关系也恢复如初,他依旧在赌着一口气似的。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种赌气毫无意义,可他又能怎么办?变回以前那个蛮不讲理的熊孩子?他们都不是十几岁了,两个成年人,彼此有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干系,谁都不想让关系再度变得冰冷。

何况,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后,他就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厌恶。他想改变,想变得更好,想成为可以让她刮目相看的男人,但她视而不见。

谭书林靠在门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要把内心的躁动吐出来似的。

和她分开的这三年,他想过喜欢别人,他也不想吊死在祝海雅这一棵树上。他学的越多,年纪越大,便越发现到,他和她之间更像是一场交易,当他们越成长,经历得越多,产生感情的可能性就越低,即便真的结婚,幸福的可能性也很低。

他是学商的,及时止损他明白,比起她不爱他,他更害怕自己的感情在漫长的折磨中被消耗殆尽,最终变成恨,这样的结局让他不寒而栗。

三年来,朋友介绍,长辈介绍,他见过不下几十个女孩子,比祝海雅年轻美貌身材好的更是一大把,他也试着交往了几个,可他怎么也忘不掉她,午夜梦回,眼前只有她的双眼,她的容颜。

想她,他好想她,想得要疯了。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抑制自己推开门再度去找她的冲动,太愚蠢的行为。

轻轻的关门声传来,祝海雅应该是进客房了。谭书林无声无息地拉开房门,客厅里暗沉一片,几个巨大的行李箱堆在沙发旁,她的丝巾也放在上面。

他慢慢走过去,将那截柔软的真丝围巾握在手中,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祝海雅的味道,残留的香水味,洗发液的淡香,化妆品和护肤品交织在一起的香气,好像他已经将她拥入怀中一样。

真好,她回来了,与他一墙之隔,近在咫尺。

他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任何人,祝海雅一定对他落了什么咒,叫他这样死心塌地,无可奈何。

早上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谭书林总有些心不在焉,老想着自家金屋里藏着的祝海雅。她起没起?该不会一个招呼都不打又偷偷溜掉吧?他忘记冰箱里有没有食物了,她肯定饿坏了……

这个上午过得真难熬,好不容易午休,谭书林跟一阵风似的窜出办公室,路过必胜客买两只披萨,兴冲冲地往家赶。

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窗帘都已经被拉开,一室阳光,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空气里,海雅从厨房伸出一只手算是跟他打招呼:“你过的什么日子啊?冰箱里除了啤酒就是过期的面包,连盒鸡蛋都没有,买冰箱是当摆设的吗?还好我翻到厨房柜子里有咖啡……”

谭书林有种浑身都暖洋洋的感觉,这真是又熟悉又让他怀念的情景,好像他们又回到了英国,时常她打开他的冰箱,对着空空如也的冰柜怪叫,然后他就可以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了。再到后来,他开始故意不往冰箱里放吃的,就为了可以每天等她打工回来跟他一起吃饭。

“我带了披萨。”他晃晃手里的披萨盒,“中午先将就着吃吧,晚上带你去吃好的,我请客。”

海雅端了两马克杯的咖啡出来,可能是刚起,她身上还穿着浴袍,长卷发松松散在背后,半干不干地滴着水。

谭书林喉头有些发紧,他一面撕开披萨,一面故意开玩笑:“穿成这个样子就出来,是想勾引我么?”

海雅压根不搭理他无聊的玩笑,毫不客气抓起一块披萨咬上一大口,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紧跟着再喝一大口咖啡,要是叫她妈妈见着她这样吃东西,少不得就是一顿骂,太粗野太没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