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前传(第2/6页)

那边二皇子再次出宫找公子齐,这边朝堂上却发生一件大事。左相做了二十多年的大燕丞相,前几日突然上了折子,说自己年老体衰旧病缠绵,不能再报效君王,故而请求辞官。折子一上,满朝哗然。左相为官多年,官场阵营更是盘根错节,复杂得说也说不清,他一点预兆也没有突然说辞官,其中牵扯范围之深之广,简直难以想象。

宝安帝劝慰数次未果,也是忧心忡忡。近来大燕国周边并不平静,西北大国天原国一直蠢蠢欲动,五年前吞并了西北周边数个小国,两年前更是大举发兵西方四个国力尚算强盛的国家,也不知用了什么奇兵妙计,短短两年就灭了四国,疆土纳入自己版图。

天原国最近又频频骚扰大燕边境,虽然还只是小打小闹,但倘若有朝一日强兵降临,难免举国战乱。这种时候,左相居然要辞官,等于砍了宝安帝一只臂膀,他怎能不烦恼?

朝堂上的事情,帝姬还不懂,她那时候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只是见父皇近来愁眉不展,便想着法子要逗他笑一笑。刚好半月后,二皇子又回来了,这次带来了完整的《东风桃花曲》曲谱。

“事先说清楚,你要跳不出来,二哥可真没办法帮你。”二皇子苦笑,“那公子齐答应得倒是很爽快,不过他说曲子给你了,你能跳出来,他便愿意倾尽毕生功力,画两幅最好的画送你。你要是跳不出来,就别怪他在外面帮你宣扬不自量力的坏名声。”

帝姬低头仔细研究曲谱,毫不在意地笑:“那就等着他送我两幅画吧!”

玄珠和姨母秋华夫人在皇后寿辰前三天来到了大燕皇宫。这位秋华夫人听说出嫁前还是个温婉女子,身为大燕望族之长女,满心以为父母会安排她嫁入后宫,做一国之母。谁想宝安帝一心恋着她妹妹,直接提亲到家里来了。于是妹妹先出嫁做了皇后,这个姐姐只得黯然神伤地嫁入诸侯国,成了个夫人。

自此之后她性格大变,看什么都不顺眼,听说帝姬要在皇后寿辰的时候献舞朝阳台,她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不愧是皇族嫡女,与那些小家子气的作风就是不同,居然要当众献舞,外面的百姓们看了不知会说什么。”

帝姬和讨厌玄珠一样讨厌这个姨母,索性随便找个借口开溜。皇后出于皇家礼仪,非要她带着玄珠一起说话,其过程简直苦不堪言。玄珠见她无聊地撕白纸练习通灵之术,又是满脸不屑:“我还以为大燕嫡亲皇族的仙术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原来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儿。”

帝姬不好翻脸,不然皇后晚上就是一顿好骂,她只得干笑:“确实没什么厉害的,玄珠姐姐有什么更厉害的给我看看吗?”

玄珠当场拂袖而去,到皇后面前大哭特哭,说她折辱她,欺她是个诸侯的公主。秋华夫人不但不安慰,反而痛骂她一顿,气得玄珠将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不出来,让皇后忧心忡忡,当晚果然还是责备了帝姬一顿。

这母女俩每次来,都是一通乌烟瘴气。帝姬有气没处发,干脆求了二哥,换装带她偷偷溜出宫散心。因听说公子齐常在环带河边饮酒作画,帝姬有心要见见这位异人,便在环带河边等了一早上。

谁晓得此人天天来的,今天偏就不来了。帝姬等得肚子饿,二哥见她板着脸,便笑着劝慰:“你们女孩子家的事我不懂,不过玄珠没道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要是让父皇知道我带你出来,连我也要被骂,何况出来还是私会一个民间男子。今天先回去就是了,以后有话,让二哥帮你传给他。你只是孩子气,让别人知道了却又能说什么好听的?”

帝姬只好乖乖回宫,夜来睡到三更,忽然渴醒,一睁眼,发现自己靠窗的书案前站了个人,黑黝黝的身影,像是个男的。

她吓得蹦了起来,浑身发软,连叫也叫不出。那人似是发觉她醒了,微微一晃便化作轻烟消散开,只留下一张丁香色小笺,在半空飘啊飘,落在她床前。笺上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卿本佳人,却扮男装,难看难看!歌舞之约,勿忘勿忘。公子齐。

帝姬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此人白天一直躲在暗处看她,知道她扮成男人。一时为他胆敢深更半夜只身潜入皇宫而感到惊惧,一时又对他这种不敬皇族的狂妄态度感到恼怒,一时还觉得能和这样一个人打赌,委实是个有趣且得意的事情。

她素来胆大包天,这时恐惧全无,把小笺工整地放在床头案上,大声道:“公子齐!我赢定啦!你等着!”

没人回答她,倒是把阿满惊醒了,披衣过来服侍。

过了两日,皇后四十寿辰,朝阳台上宴请群臣,左相依然告病龟缩在家里,只派了小儿子送上贺礼。

左紫辰登上朝阳台时,台上众多喧哗说笑声霎时间万籁俱寂。他穿着紫色的长衣,身材修长挺拔,芝兰一般俊秀的姿容竟让人有些不敢多看,总觉得他似乎是被笼罩在薄雾晨曦中。

帝姬原本在后面换跳舞穿的衣服,忽见台上没声音了,不由探头去望,刚好与他打个照面。左紫辰微微一愣,点头算作示意,有礼却淡漠地绕过去,不卑不亢地跪在帝座前。

因他长得极好,与皇城中诸多贵族男子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帝姬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阿满:“他是谁?”

阿满在这些贵族子弟之类的小道消息上向来是最灵通的,当即笑道:“是左相的小儿子,一般都不在皇城里的,听说小时候遇到个仙人,说他有仙缘,早早就带走修仙去了,一年也不过回来一两次。公主是第一次见吧?”

原来是个修仙的,怪不得那么仙风道骨的,怎么看也不像贵族子弟。

左紫辰送上贺礼,便借口担心左相病情而告退了。帝姬看着他朝这边走过来,两眼望见她,像是有些羞赧,垂下眼不敢再看。她本来不想多事,奈何玄珠正坐在席上铆足了劲瞪自己。原本玄珠一见左紫辰便脸红了,此刻见帝姬总是探头张望,不由又气得脸色发青。

帝姬戏谑之心顿起,朝左紫辰挥了挥手,他果然吃了一惊,用眼神问她何事。她嘻嘻一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左紫辰面上隐约透出一层可疑的晕红。看他清贵的架子端那么高,想必平时只有被女子们仰望畏惧,不敢靠近的。眼下突然有个女孩子毫不在意地问他叫什么,居然有些害羞了。

“在下……左紫辰。姑娘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低沉温雅,十分好听。

帝姬点点头:“左紫辰,你别急着走,我跳舞给你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