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传说中的公子齐大人
小毛驴慢吞吞地在青石板路上前进,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覃川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也不愿想,任由毛驴随意走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把剩下的日子计算得十分完美,要做什么、怎样做到、什么时候做完,可是现在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甚至累到连为什么会累都不愿想。
这样茫茫然过了三四天,她觉着自己实在不能这样下去了,得找点事来做。要杀太子、要杀国师、要点魂灯……要做的事很多,可是这第一件她就没办好,不但没能把太子杀了,反而差点儿被他抓住。
为什么杀不掉他?难道天原皇族当真具有妖魔血统?覃川从没遇过这种事,一时也颇感手足无措。但对方永远不会等她把事情想通,三天后,皋都全城都被贴了通缉告示,赏金极其丰厚,上面赫然画着她的脸,画得还挺像。狡猾的天原太子,直接把她推上风口浪尖,不容许她再躲在暗处。
覃川知道,这时候自己暂时离开天原国是最好的选择,等过几年,天原国元气恢复,太子再次领兵出征,在战场上狩猎要比在这里守株待兔来得强。但八处城门前都设了关卡,盘查所有出入者,这次还有修仙者帮忙,她这张假脸被有心人碰一下就会露出破绽了,不能冒这么大的险。
在城门前徘徊良久,她只好掉头往回走,重新制订更加完美的计划。
小毛驴忽然停了下来,探头不知道嗅着什么,覃川回过神,只见它停在一家小小饭馆前。天色还早,饭馆只开了一半门,里面飘出一阵焦煳的臭味,紧跟着有个女人大叫:“这怎么办?今天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老娘养你们这么些年,怎么连个菜都炒不好?!”
大门哗一声被踢开,烧煳的饭菜一股脑全泼了出来,差点儿砸中覃川。开门的是个肥硕的中年女子,满脸怒色,见到覃川愣了一下,才道:“今天还没开门,客人迟些再来吧。”
覃川摸摸荷包,她身上剩余的银两不多了,再抬头看看头顶饭馆的名字:燕燕饭馆,不由露出一个笑,跨下毛驴背,说:“等下,你们是不是没有好厨师?”
老板娘狐疑地打量她:“看你不像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做什么好菜?”
覃川牵着毛驴就往门里走:“我做了,你们尝尝,合适的话我来给你们当大厨好了。”
当年跟着先生学习,她可是硬生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变成了万事通。先生年纪大,嘴还挑,为了满足师父的口腹之欲,她没少研究食谱。到后来,只要她一做饭,村里的小孩都忍不住要过来偷尝,为这个先生时常气得胡子直翘。
这家燕燕饭馆先前倒是有个不错的大厨,奈何回老家娶媳妇了,这个空缺一时填补不上,饭馆已经好几天没开门了。覃川径自走到厨房里,左右看看,取了几棵青菜,外加鸡蛋、火腿等物,烧火切菜放油翻炒,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做了清炒菜心、青椒牛柳两道热菜,蒸笼里热气翻腾,香味扑鼻,是蒸了火腿虾仁鸡蛋羹。
老板娘看傻了,覃川把菜摆上饭桌,微微一笑:“过来尝尝吧。”
盛夏七月的皋都并不平静。
那自出生以来便被称为拥有无双命格,将要血战天下,一统中原的太子,一夜之间丢了脑袋,和左相一样被取走魂魄。当夜侍寝的两个妾被关在地牢里,日日严刑逼供,皮都打掉一层,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太子自出生后,一直与常人不同。因他体内妖血浓厚,除非使用非常手段,否则无论如何也杀不死他。据报,暗杀的人下手又快又狠,在太子熟睡的时候一刀切下去。若非有超乎常人的腕力与冷酷之心,实在不可能做到。
太子之死与左相之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对天原皇帝来说,不啻于天塌下来。信天信地信鬼神,却是这么个结果。天原皇帝受到沉重打击,干脆病倒了,成日只是抱着太子没有头的尸体哭泣。时间一长,纸里包不住火,消息渐渐泄露出去,满朝文武哗然。
国师深知太子对天原国的意义,不光因为他骁勇善战、妖血浓厚,更因为他出生时种种异象,还有他那天下无双的命格。此时正值一统中原的关键时刻,人心千万不可动摇。
于是在谣言传到最顶峰的时候,文武百官赫然见到太子骑马从宫门中出来,与二皇子亭渊说说笑笑,神色如常,见到百官朝自己行礼,倒也和气了许多,笑吟吟地让他们起身,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理不理。
谣言,不攻自破。
当然,这些头等机密大事,下面的百姓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另有需要激动疯狂的事情。
却说覃川在燕燕饭馆做了一个月的厨娘,手艺精良,风味上佳,这原本生意冷清的饭馆渐渐有了人气。老板娘简直要把她当菩萨供起来,除了做菜,其他的事一律不需她动手,连衣服都要别人替她洗,小日子过得不知多幸福。
大抵是因为店里老板娘宠她,那些在前面跑腿的伙计也难免对她刮目相看,成日忙着给她暗送秋波。那天覃川还收到一封歪七扭八的情书:“川儿,我受你,我受你受得心每天都和唱了酉一样碎。”(川儿,我爱你,我爱你爱得心每天都和喝了酒一样醉。)
覃川哭笑不得地改了别字,再还给那个年轻伙计,他的眼泪登时逆流成河,被打击得好几天不来干活。
老板娘私下里找她谈心:“川儿,你年纪不小了,就在这里成个家如何?咱们店里都是不错的小伙啊。”
覃川在假脸上使劲揪了两把,硬是把双颊掐得嫣红如血,这才抬头娇声细语:“人家……人家早有心上人啦!豆豆哥说了,等赚到成家的钱,就来接我成亲。”
买菜的郭大婶最喜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赶紧过来凑热闹:“豆豆哥?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他是做什么的?”
覃川连连干笑,绞尽脑汁:“他……他……呃,是专门画画的,所以常年在外面跑,说要找什么灵感……”
说完突然又觉得心虚,她为什么要说是画画的?莫名其妙……
郭大婶更有兴趣了:“画画的?是个画师?我倒是听说最近咱们天原国来了个不得了的高人,就住在凤眠山下,那些大官儿啊亲王啊,成天赶着马车往他那里跑,求着要他画画。他该不会就是川儿你男人吧?”
不等覃川回答,老板娘激动了:“怎么可能!公子齐先生要能看上川儿,他绝对就是被屎糊了眼睛!川儿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覃川硬生生被“公子齐”三个字吓得一个激灵,扭到了脖子,疼得龇牙咧嘴,要说的话全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