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铁林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摔在桌上,情绪失控地喊:“钱不钱的我这有!多少都得跟宝慧要,本来想咱们仨一块儿吃顿好的,把小朵的事儿再说说,别伤兄弟情份……大哥,金条我不要了行吧?”

“八根呢。”

“我们处长挣多少知道吗?我开车帮他拉的,小黄鱼装了手提箱大半箱,从哪儿挣的不知道,就二处一个小处长!我半辈子才攒八根,下半辈子省着花还得看媳妇的脸。您想多了,我不白干,钱都是您的,我只要出头。”铁林懊恼地坐在金海对面的椅子里,他烦躁地只抓头发。

“都是我的?”金海笑了。

“八根金条给您,田丹说啥告诉我,要么我自己问。”铁林赌气地说道,没想到金海突然爆发,指着他鼻子呵斥道:“你拿八根金条买我话,当我稀罕呢?”

“您不就是为钱吗?”铁林声音更高。金海彻底怒了:“咱们的钱被人扣了,不光是钱的事,连面子带钱都得找补回来!不是我的份我不要,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的,您是大哥什么主都您做,您有面子想过我面子没?大嘴巴就扇宝慧脸上,没事儿!但这是公事,我是国防部保密局北平站行动处的组长,来这儿提人,您说别提了,越过我跟我的上峰说去,我在您眼里算什么东西?您什么时候看得起我过?”

金海沉默了。他之前只当是铁林为了升官,却没想他的怒火下面还压着这么多情绪,金海认真打量着铁林,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在金海眼中,不管黑道白道,靠的都是兄弟,兄弟最重要。之前,金海认为铁林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升官成了铁林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的那一巴掌?因为处长能挣更多的钱?不管是因为什么,金海明白,一些裂痕已经像藤蔓一样在铁林心中发芽,并且开始四处生长了。这种藤蔓丝丝缕缕结成了一张巨网,自己,铁林,徐天都缠绕在上面。金海不敢多想,只觉得事情在朝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少顷,金海将目光从铁林的脸上收回来,说:“行,话说到这份上也算说得透。去审吧,事儿都跟我说过了,你也就是个过场……”铁林恨恨地说:“我在你们这儿一直就是个过场。”金海软了下来,安慰道:“别置气,回头到冯先生那儿功劳让你领,但我得一块儿见。”铁林憋着火说:“打电话吧,我去审讯室。”

金海闻言僵着。铁林几乎是哀求地说:“大哥。”金海拎起桌上的电话。

田丹在用纱布包扎自己的手。一只手已经包扎好,另一只手的包扎方法很奇特,纱布层叠在掌心里像在结活扣,她试图将纱布两头固定到一只胳膊上,两手很不方便。田丹终于将纱布固定好,看上去两只手包扎的一样。

随着监舍门声,田丹看到徐天来到铁栅外,说:“你来了。”徐天看着田丹憔悴的样子,红肿的眼睛,包扎双手的纱布血迹斑斑。

“发卡买了吗?”

徐天将发卡从一卷照片上卸下,递进去。田丹看着发卡笑了笑说:“红色?”

“不知道该挑什么色儿。”

“红色好。”田丹抿嘴笑着接过,艰难地用伤手将乱发别好。

通道里又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四个狱警往监舍走过来。田丹对华子说:“我有话要问铁林。”徐天一愣:“我二哥?”田丹对徐天说:“等等我,马上回来。”

徐天想阻拦,华子过来说:“三哥,老大要把人带过去问话。”

徐天没有办法,只能让开,狱警打开监门带出田丹,徐天看着田丹被狱警带出去,莫名的焦躁席卷了他全身。

审讯室大不,桌上有纸笔。铁林围着桌子转圈,像一只好斗的鸡。两个狱警站在门口,华子几人押着田丹从走廊尽头转过来。金海也过来了。

华子凑在金海耳边,告诉他徐天正在田丹监舍等着。

金海皱了皱眉头。华子说:“我让十七跟着他呢。”

金海没说什么,直接进入隔壁刑讯室,摁通扬声器,隔壁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出去……我说出去!”随后是两个狱警离开的声音。金海笑不出来,虽然他能想到铁林气急败坏的样子。

两个狱警从审讯室出来,与华子一同站着。扬声器传来田丹的声音:“快点说,徐天在等我。”

铁林有点惊讶地说:“徐天?”

金海皱着眉头听。

审讯室内,铁林努力压着火,坐到田丹对面,一只手下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笔:“何必呢?早说省得受苦。”

田丹看着他的手说:“你根本不用来,多余。”

“多余是吧?”

“第二拨人来的时间地点我已经告诉金海。”

铁林心里还因为这个事情非常别扭,他认为连田丹都瞧不起自己,正色道:“哎,弄明白,我才是正经审你的人。”

“他能给我想要的,你不能。”田丹的理由直白,让人无从反驳。

“告诉我,送你和田怀中离开北平。”

田丹盯着铁林,直戳重点:“我父亲怎么死的?”

铁林心虚且惊讶,他想了一瞬,下意识地问:“谁说他死了?”

“金海。”

隔壁,金海的脸色很难看,身子往扬声器靠了靠,田丹的声音继续传出:“你只是过场,做不了任何决定。”

审讯室内,铁林玩弄笔的右手更加烦躁,说:“过场……也金海说的?”

“当时围捕的人只有你进了车站,父亲是你杀的?”

“没错。”承认杀人,是铁林在这个女人面前唯一逞强的机会。

田丹不信,眼神里带着瞧不起,问:“你敢杀人?”

这种质疑戳到了铁林的痛处,铁林恼羞成怒地大声说:“臭娘儿们,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田丹的眼中喷着火,金海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大声说话:“怎么杀的?”

铁林被激怒了,将笔拍在桌上,大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田丹注视着铁林问:“几刀?”

“两刀!”

那只笔在桌上滚动了几下,停止。田丹突然抬腿踹两边桌腿,桌面撞向铁林。铁林被撞得并不重,但激起了他一直压着的屈怒。

那只笔在桌子被踹的同时,受震动向田丹滚动。铁林绕过桌子向田丹扑来。此时,笔从桌面落到田丹掌中。田丹站起来,等待铁林欺近,侧身抬肘顺势从胳膊里腾出结好的纱布绳,绕了两圈勒住铁林的脖子。铁林瞬间翻了白眼,田丹翻过掌中笔扎向铁林的脖子。

金海关了扬声器,起身冲出去。田丹扎向铁林脖子的笔受阻,铁林衣领里的脖子上绕着厚厚的纱布,是被冯青波所刺伤而包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