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田丹只当徐天在安慰自己,她温暖地笑着:“好。”

“你爸火化了。”

田丹听后,心揪了一下,没有作声。徐天看着她的表情,怕她哭,小心地说:“抬走前我仔细看了刀口,稍微有点斜着从左边插,冯青波用左手拿刀是不是?”

“我再说一遍,不要管他。”田丹的笑容消失了,她突然变得很严肃。

“上回从庆丰公寓回来,你问我冯青波接电话提热水瓶用哪只手,为啥?”

“那时候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杀的。”

“问完就知道是他?”

“没有,要看刀口。”

“告诉我怎么回事,照相馆是我管片儿,小红袄也他杀的,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田丹沉默着,徐天继续说:“小红袄找着,翻篇了,往下我就两件事,一件死磕冯青波,你不说我也要找他,还不如让我多了解一些。”

“还有一件事呢?”田丹问。

“先说冯青波。”

通道里的华子越来越觉得没着没落。两个狱警在监舍巡视,华子说:“你,过来,跟这儿看着。”站过来一个狱警,华子往外出去。

田丹继续说:“最有可能杀我父亲的只有两个人,铁林和冯青波,铁林进监狱审我的时候很容易证实不是他。如果父亲的刀口从左斜入……是冯青波无疑。”

“为什么?”

“常人大多习惯使用右手,少数人是左撇子。还有一些人日常状态和急性状态下的用手的习惯完全不一样,冯青波就是这种人。”

“你很了解他。”

“45年的时候我们在江西干训班待了快四个月,春天,从那时候到这次来北平下车之前,我都以为他是我应该托付一生的人,他说喜欢我是因为我傻。”田丹说着四年前,像是在说上辈子,她苦笑着,“现在对我来说,我爱过的人已经死了。”

“难受吗?”徐天看着田丹,有点怜惜这个姑娘。

“知道是他的那天难受,再难受就没有理由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在审讯室,铁林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用右手转笔,冯青波紧张的时候仍然可以用右手接电话提水瓶,但左手会有下意识的细微动作”田丹边说,徐天边回忆,“青波日常里用左手指在暖水袋上敲打……左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打……”无论平时如何保持使用右手,但执刀杀人的时候他会下意识使用左手。”

“明白了。”徐天听后点了点头。

“就凭这个你拿他没办法,事实上凭什么你都拿他没办法。”

“我是警察。”徐天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很多。田丹望着他,缓缓地笑了笑,说:“等到新的世界来临,你会是一个好警察。”

“你意思是当下世道冯青波这种人就治不了?”徐天说着,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他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能在北平遇见你真好。我们到此为止,你也说了今天见我最后一次。”

“在这里见最后一次,一会儿劫你出去。”

田丹怔了怔,释然地笑。

“这是我第二件事。”徐天看了眼田丹,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田丹看着徐天,这才明白徐天说劫狱是真的。

“为什么?”田丹问。

“昨天我梦见小朵了,我说小红袄找着了,她一点也不开心,我也不开心,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除了弄冯青波还得再干点啥。你帮我一把,我也得帮你,你啥都能自己办,就办不了出狱,我来办。”

田丹望向徐天,昏暗的灯光里,她依然可以看出他严肃的神情。田丹心里既感激又矛盾说:“她徐天,我可以从这里出去的。”

“没我你出不去。”

“你不要管我。”

“已经管上了。”

“你想清楚,你要劫一个共产党吗?”田丹甚至有些着急了。

“我看见你就是一女的!贾小朵的血活生生地流干净,我啥也帮不上,再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还跟没关系似的,那我就不是父母生养的。”

田丹看着冲动善良的徐天,她拿这个执拗如牛的男孩毫无办法:“你想过我出去以后吗?”

“我都先干,以后再想。”

“徐天,我跟你没有关系。”

“帮过我的人就跟我有关系,好人被坏人害就跟我有关系。”

田丹知道拗不过徐天,索性不争辩了。她问道:“你要怎么劫?你的计划是什么?”

“一会儿有人从外头砸你的墙,我去把狱警都弄到里面来。”

“什么人……从外面能确定我这个监舍?”

“能。”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

“等一会儿我就过来。”

监狱休息室里一大帮狱警正在聚众聊天。华子烦心地推开休息室的门,探进身子,狱警们见华子来都闭了嘴。

华子眼睛扫过几个狱警,定在了十七的身上,他叫道:“十七。”

十七听见,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从休息室出来。

“三哥过来放连虎。”华子小声跟十七说。

十七看了看华子,不明白华子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华子见十七没动,无奈地说:“昨儿你把八青放了,三哥说老大还要放连虎。”

十七看了眼华子,小声说:“八青不是我放的。”

“我没说这事儿!”华子不自觉抬高了声音。

十七立即低下头:“华哥您说。”

“弄不好是真的,但我也不能问,万一三哥自己要放咋办?”

“您说。”

“我支应着,你去平渊胡同问问老大。”

“怎么问?”十七看向徐天。

“昨儿八青过你手了,老大给一根金条,你问比我问合适。”

“金条明天带过来给你。”

“赶紧去,别让三哥知道。”

此时,通道里徐天从特别监舍出来,刚才来替换华子的狱警把门锁好。

“华子呢?”徐天问。

狱警指了指前头。

排水道里的燕三一手拿刀一手拿电棒,在低矮的排水道中前行。环境阴森脏乱,空间越来越低小,几乎只能爬行。前头是死路,巨石湿泥封堵。燕三身上淌着汗,一动不敢动,他身子下面是一窝冬眠的蛇。燕三忍着尖叫和恶心一点点退出来,退到能直起腰的地方,扭头狂奔。

后院的空地上,一个铁栅栏被顶开,燕三一身土地从排水道里钻出来,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然在监狱院子里。监狱内部响起沉闷的笛声,那一排排亮着灯的监舍小窗几乎全部熄灭,燕三在黑暗里疯狂寻找另一处排水口,找到后咬牙钻了进去。

平渊胡同口停着锃亮的小汽车,胡同中段有一名卫兵。长根在金海门前,轻扣门环,大缨子屋里亮起灯,探出身子。金海从自己屋里出来,示意大缨子回去,他提着柴刀过去,一手打开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