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4/5页)

关宝慧慌张地擦门框上的血手印,看见地砖上还有暗红的血滴,赶紧低头猛擦。十七从后院走出来,他拿起水缸上的照片袋,一张张地看照片,田丹被风撩起头发的样子,迷惑的样子,对着镜头笑的样子,每张照片的角上都有漏光。十七看着田丹的照片发呆。

徐天在家门口下车,吩咐祥子说:“这两天兄弟们辛苦点,槐花胡同8号门口得一直有人,啥也不用干,就跟车里坐着。”

“都招呼了。”祥子点了点头。

徐天往院子里走进去,关宝慧在找地上还有没有残余的血迹。徐天一进门就在院子里喊徐允诺,关宝慧在屋里手一哆嗦,差点碰翻了水。

徐天看见十七站在院子里,奇怪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关宝慧听见,赶紧将水盆和抹布塞入柜子底下。十七将照片塞入袋子说:“老大叫我来看您爸在不在。”

“手里是啥?”徐天问。

十七把袋子递给徐天说:“照片,刚送来的。”

关宝慧掀起帘子从徐允诺屋里出来。徐天看到关宝慧更觉奇怪,问:“你在我爸房里干吗?”

关宝慧忐忑不安地搓着手说:“看看……”

徐天抽出照片来看,发现每张照片的左下角,都像高医生说的那样有漏光,便问:“送照片的人呢?”

“走了。”关宝慧刚要回后院,又转头回答。

“我爸晚上回来。”徐天匆忙地跟关宝慧交代。

“能吗?”关宝慧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能就是他们自己作死呢!”徐天恶狠狠地说完,匆匆地往外走。

关宝慧喊住徐天,徐天皱着眉头问:“干啥?”

关宝慧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最后说:“这些天我就住这儿了。”

“住吧。”徐天跑出院子,十七提着布口袋跟在徐天身后说:“三哥,我这还有些药。”

徐天看了眼十七手上的袋子问:“啥药?”

“她让我买的。”

徐天止住身子问:“谁让你买的?”

“田丹,之前在狱里的时候。”

徐天准备上人力车,朝他伸手说:“给我。”

十七说:“我给她也行。”

徐天彻底停下身子问:“啥意思?”

“在广济寺我看到了,火化的不是她。”

徐天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了看四周,靠近十七问:“跟别人说了吗?”

“就跟老大说了,他让我来找您的。”十七小声回答。

徐天想了想让十七一起上车,十七顺从地坐了上去。

铁林提着大缨子拿来的包袱,摇摇晃晃地朝金海待的监舍走。两个特务跟在后面,土宝在守门。铁林让狱警把门打开说:“我去里边找金海……华子呢?”

土宝犹豫地打开向里的门,摇头说不知道。

“钥匙给我。”

“狱长,您开错门就麻烦了,都是老大看管的犯人。”土宝拿着钥匙的手往回缩了缩。

“啥意思?”铁林斜着眼看他。

“狱里都是老大的仇人。”土宝提醒道。铁林看着土宝的一大串钥匙,没再说什么,走进监舍,两个特务也跟着进去。土宝在前面走,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铁林一间间监舍地看过去,突然停在罩神的监舍前笑着问:“你还关着呢?”

罩神不高兴地喊:“你大爷。”

铁林瞪了一眼道:“再说一句揍你。”

“金海落难了?他也有这时候。”

铁林皱着眉头说:“跟你啥关系?”

铁林继续往前走,经过八青、小耳朵等人的监舍。金海坐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铁林拎着包袱走到监舍铁栅栏前。土宝和两个特务退出去,铁林打开包袱,瓶子还剩一半酒,半盒饺子,卤肉还有一点。

铁林看着金海说:“缨子带的,没让她进来。”

“挺好。”

铁林看眼金海,举着酒瓶问:“吃点喝点?”

“吃过了。”

铁林自己接着吃喝,说:“我自己喝了半瓶,从前喝不了这么多,酒量涨了。”

金海轻蔑地看了铁林一眼说:“心眼没长。”

铁林两颊发红,眼神发亮,说:“大哥,我有那么傻吗?”

“好心眼没长,坏心眼长不少。”

铁林听了无奈地笑笑:“啥叫好啥叫坏……算了,不论这些,徐天刚找过我,叫我放您。放您出去,这几天的事一辈子不找后账,您爱回家爱走走,我接着当狱长。”

“行。”

“现在说行,出去以后行不行?”

“狱长谁当都一样。”金海不在乎地说。铁林依然踌躇着,试探道:“那我可真放了。”

“沈世昌那头怎么交待。”金海问。

“刚才就着半瓶酒就想这事儿呢,得弄死他,咱们兄弟都能说明白,他是外人,备不住哪天就把我们全咬了。”

“咬啥?”金海问。

“田丹可是咱哥仨儿合伙杀的。”金海没作声,铁林继续说:“我现在可算明白了,做老大就得心狠手辣。您之前替徐天埋罩神兄弟,斩草除根绝后患,这种事儿以前我还真犯怵,在保密局北平站四年了,没杀过人,这两天连着杀了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也就那么回事……”

“杀了俩,都谁呀?”金海警惕地问铁林,心头笼罩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铁林陡然一惊,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差点咬了舌头,忙改口说:“冯青波。放了你,再杀沈世昌,今晚他叫我上家吃鱼。”

“手给我。”金海说。

“干啥?”

“田丹关押在这儿的时候教过我一本事,我教教你。”

铁林没反应过来,说:“啥呀?”

金海的手从铁栅栏伸出来,轻轻地搭住铁林的手。铁林皱了皱头,问:“看手相?”

金海直视铁林,端详半天突然问:“徐叔呢?”

铁林猛然怔住,金海两眼凌厉起来,说:“他又没碍着你,为啥?”

铁林缩回双手,紧张地说:“说啥呢?”

“你杀了徐叔?”金海逼问道。

铁林的瞳孔剧烈收缩:“没有……想啥呢?”

金海死死地盯着铁林,腮帮子咬得铁硬一字一字地说:“这种事儿撒不得谎。”

铁林内心翻江倒海,哆嗦着嘴唇情绪激动地说:“这是啥玩意儿?那女共党教你啥了?人都死了还作妖!”

金海凶恶地看着铁林,脸色阴冷得像是结了冰。“铁林,要是这样,你可就没路了。”

铁林看着金海的样子迫使自己镇定,他强作冷酷地说:“大哥,刚才我是真想放您,但您这么想才没活路。”

“我怎么想?”金海句句紧逼。铁林倒吸一口凉气,问:“酒喝不?”

金海看他的表现,已知结果。他缓缓地摇摇头,双目凄然。铁林扭头不看,踉跄地抄起酒瓶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