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墙内墙外的风景(4)
黄袍怪那里似是默然笑了笑,没再说话。
周围突然又一下子静了下来。黑暗之中,视觉受限,听觉与触觉反而异常灵敏起来,尤其是与黄袍怪交握的那只手。说来奇怪,我明明记得婚礼当日他将我从轿中牵出时,那手修长有力,绝不是此刻这般粗糙模样,而且,貌似手背上还长了毛……
我不自觉地去摸他的手背,想要再次确认一下,就觉得黄袍怪手掌似是僵了一下,然后问我道:“你做什么?”
这般被人抓个正着,情形实在尴尬,我轻咳了两声,忙就解释道:“掌心有汗,差点滑脱了手。”说完不等他反应,又赶紧没话找话地问他:“你说你之前来过这里?”
黄袍怪简直惜字如金,只答了一个字出来,“是。”
“什么时候?”我又问,“瞧着刚才那洞口的杂草,不像是有人来过的啊。”
黄袍怪默了片刻,这才淡淡答道:“十六年前。”
我愣了愣,更是奇怪,“十六年前?”
“是。”黄袍怪停了一停,又重复道:“就是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我还是个小婴孩呢!要说这世事也是奇妙,十六年对于你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于我却都是小半辈子了。”我笑道,又好奇他为何十六年前会来此处,忍不住又问道:“听红袖说你来这碗子山没多久啊,怎么地十六年前会来此处?”
黄袍怪不答,只是沉默。
我这才察觉到他似是不想谈论此事,不觉有些尴尬,只好又换过了一个话题,“这石阶还要走多久?”
“养伤。”黄袍怪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顿了顿,又道:“我来此处养伤。”
我愣了下,这才明白过来他回答的是我上一个问题。
十六年前来这里竟是养伤?难怪之前他在黑松林里说此处能够隐藏他的气息,原来是他之前就曾来过这里。现在想来,他当年应该也是受伤颇重,又有强敌追击,这才寻了这么个可以隐藏自己气息的地方养伤。
我暗自琢磨着这些,也不再去寻黄袍怪闲聊,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只觉得两腿酸软难行之际,就听得他忽地轻声说道:“到了。”
果然,待再转过一个弯,前面石阶上就渐渐有了光亮。又行得几步,石阶终于到头,逆着光线往前看去,隐约可见山洞出口。在黑暗中摸索了这半天,突然见到光亮,我不觉又惊又喜,忙就松开了黄袍怪,往前跑了几步去看外面情形。
洞口也是开在一个极隐蔽处,往下走不了几步便是崖底,湍急的河水就在不远处流过,水声阵阵,雾气缭绕。抬头往上看,山涧间云遮雾绕,只从上淡淡透过些光亮来,却望不见崖上半点风光。
只要能解决了吃用问题,倒真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
我回头去看黄袍怪,问道:“你在这里养伤,吃些什么?”
他并未随我下到崖底来,仍就立在洞口处,手扶石壁,缓缓打量着四处景物,听闻我问,这才似是回神,答道:“水里有鱼虾,崖壁两侧也长着些野果。”
“就吃这些?”我惊道。这些东西吃上两三日尚可,若是吃久了,岂不是要变成了野人?再者说了,如若长久无盐,人岂不是都要失了力气?
黄袍怪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道:“旁边石室里储藏的有粮食,还有些日常用品。”
刚才只顾着往洞外跑,倒是没注意里面还有石室。我忙又跑进了山洞里,果然就见靠近洞口的地方另有通道连接着别处,走进去,是相通着的几个石室,有大有小,各有所用,又各自有通气口通往石洞外面,甚为精巧。
我越看越是惊叹,待到最后,不禁回头问黄袍怪道:“你不会在这里住了很久吧?”
“不算很久,十五年而已。”他淡淡答道。
我听得惊住,十五年?那得是多重的伤才需要养这多年!忽然间,我就想明白了之前的疑问,当初黄袍怪只是将那魔头打伤赶走,却未斩草除根的,恐怕就是由于这个缘故,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十五年,你就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又问道。
黄袍怪看我一眼,像是突然没了与我谈话的兴致,只转身扶着墙往那最里面的一间石室走,简短交代道:“我伤势颇重,须得闭关疗伤,这几日你自己老实呆在外面,只许在这附近转悠,不得走远了。”
我一听他这是几日都不打算管我了,忙就追在后面问道:“附近是指多远?可有个范围?还有,这崖底可有什么凶禽猛兽?我须得都防备些什么?”
黄袍怪在石室门口停下,回过身来默默看我,突然问我道:“你不怕我了?”
我愣了一愣,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确是没了恐惧之心,脸还是那张青脸,獠牙还是森森的獠牙,明明他相貌没有半点变化,但看入我眼中却已觉得稀松平常,全无了之前的厌恶畏惧。
他那里还在安静看我,等着我的答复。
我不由讪讪而笑,掩饰道:“你看看你说的,我以前也不曾怕你啊。”
黄袍怪大嘴微勾,露出些许讥诮来,反问我道:“真的?”
“呃,实话说,之前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的。”我秉承着母亲曾教导的“大事上要说小瞎话,小事上要说大瞎话”的原则,又伸出手来掐着个指尖比划给黄袍怪看,道:“就这么一点点,当初也是这样和你说的嘛。”
黄袍怪笑笑不语,转身进了石室,也不知他起动了什么机关,门上突然“轰隆隆”落下一块石板来,将那门口封得严严实实。
好嘛,白问了那么多,他竟一句也没答我。
我有些不甘心,真有心上去踹上那石门两脚解气,却又觉得这行径太过小家子气,便就强行忍住了,只恨恨瞪了石门一眼,转身出了石洞。
山涧中终年雾气笼罩,见不到阳光,也不知此刻是个什么时辰,只凭着腹中饥饿的程度判断,此时应早已是过了午时了。我自昨夜里被红袖从睡梦中摇醒,几乎一直是在逃命,此前担着惊受着怕尚不觉如何,待到此时精神稍松,顿觉出饥寒交迫来。
我忙去了那个放置炊具米粮的石室,把碍事的裙角塞入腰间,两只衣袖俱都高高挽起,找了火镰出来生灶火,又用瓦罐从河边打来清水,将锅灶碗筷等都一一洗过了,这才开始给自己淘米做饭。
想当初,我也是跟着父亲母亲各处跑过的,虽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可遇到个什么情况,烧火做饭也是会的,只不过,有些技艺不精罢了。生火我会,可惜灶火烧不大好,淘米做饭也懂得步骤,这火候却掌握得不大好,生熟全凭嘴尝。
就这样在灶前忙活了许久,一锅白米粥才煮好,只可惜水添得多了些,粥有些稀。不过这也不算事,粥稀了,那就捞干的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