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儿不为武官,何遽尔?
檐下的洞只有四尺宽窄,曲折幽暗,只能容一人通行。且成人无法直立行走,只能膝行跪爬。
翟彧收拾好了行装,当先钻了进去,红豆和鲁胥依次钻入,鲁伯鸣断后。
四人唯恐洞中有诈,不敢点亮火光,幸有鲁胥,耳力奇绝,能够凭着前面翟彧轻扣四围墙砖的回响判断路径。
爬行了约有三五百米,翟彧猛地停止了前进,一伸手,从腰后取下了一只水囊,拔开了塞子,倒了些水在地上,伸出两指,凭借指尖的触感,来判断水的流向。
“水流偏左,向前流!咱们现在应该是向斜下方偏西南的方向前进!”
翟彧收好了水囊,正要前进,冷不防身后的鲁胥猛地从指尖里弹出了一枚硬币!
“叮……”
硬币磕碰砖墙,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回音!
“再走一百米,没路了!”鲁胥一动耳朵,笃定的说道。
“往前看看再说!”翟彧一声闷哼,加快了速度!
翟彧皱紧了眉头,向前快速的爬了一阵,一伸手,顶在了一面墙上!墙面无缝,触之有花纹凹凸,应当是一面石碑!
“世兄?”队尾的鲁伯鸣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翟彧问道。
“后路落了一道闸,被封死了……前面,前面怎么样了?”鲁伯鸣的嗓音有些虚浮,显然是心绪不稳。
“碑!我这里出现了一面碑!挡住了去路!”翟彧一皱眉头,抽出了怀里的一个铁盒,正是魏冲让他带着身边的蹈刃!只见翟彧将手指放在蹈刃轻轻一拨!
一阵机簧响动,铁盒从中间张开,四面立起,犹如花瓣绽放。当中探出一铜柄,翟彧伸手一抓,将那铜柄握在手中,向上一提,铁盒的四围同时向下弯折合拢,变成了一盏灯笼!翟彧伸出手指,在铜柄的根部拧了半圈,灯笼之内骤然亮起了一抹绿色的荧光,从那金属灯笼的缝隙中缓缓的透了出来!
“这碑上有字,是一首诗!龙楼光曙景,鲁馆启朝扉。艳日浓妆影,低星降婺辉。蝶舞袖香新,歌分落素尘。欢凝欢懿戚,庆叶庆初姻……四姑爷儿……难道说的真是他……”翟彧摸着碑上的字迹喃喃自语。
“爹,你在说什么?真是他!他是谁啊?”红豆好奇的问道。
“三家旧事,四姑爷坟,七寸二分,五重龙渊,六尺鸟道,八丈烟索,百里阴河,乾坤一跃,九死一生……”翟彧没有理会红豆的问题,自顾自的叨咕着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唐高宗李治的诗,描写的是他和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李令月出嫁的场景,《新唐书·列传第八》有载:一日,太平公主衣紫袍玉带,折上巾,扮男装,具纷砺,歌舞帝前。李治及武后大笑曰:儿不为武官,何遽尔?公主曰:以赐驸马可乎?帝识其意,择薛绍婚配之。大婚之日,长安沸腾,帝假万年县为婚馆,门隘不能容翟车,有司毁垣以入,自兴安门设燎相属,道樾为枯。这李令月正是高宗李治的第四个女儿,这个地方唤作四姑爷儿坟,想必正是和这位薛驸马有关!”鲁胥在红豆身后小声说道。
“小鲁哥,你知道的可真多!对了,这位薛驸马既然是皇上的女婿,为何要远葬在这苦寒之地呢?”红豆展颜一笑。
“因为这位薛驸马根本没能得到善终,我估计这座四姑爷儿坟怕也是偷偷修筑的,甚至都不敢立碑记刻他的名姓,只能化用北地的方言,隐晦的称他为四姑爷儿……”
“怎么就没得善终呢?”红豆追问道。
“史书上记载,垂拱四年,武则天临朝,薛绍的长兄薛顗参与唐宗室李冲的谋反,兵败被俘,武则天下令将薛顗处死,此事牵连到薛绍。薛绍被杖一百,饿死于狱。当时太平公主正怀着第四个孩子。四年后,在载初元年,七月太平公主又被武则天嫁给了武攸暨。所以,薛绍乃是叛臣,更是李家人反武后的典型,怎么敢明目张胆的立碑建冢呢!据我家祖籍记载,这四姑爷儿坟,正是在徐敬业兵败之后,骆宾王带着你我两家忠于李唐的先祖托薛驸马的名字暗中所建,里面收藏着冒死盗来的薛家兄弟的尸骸,以及武后屠戮的所有李唐血脉……”
“胥儿!你怎么如此聒噪!”鲁伯鸣一声冷哼打断了鲁胥的话。
鲁胥讪讪的吐了一下舌头,一缩脖子,不再说话。
“七寸二分,五重龙渊……七寸二分,五重龙渊……”翟彧一边仔细的打量着碑文,一面翻覆的咀嚼着那几句蹩脚的诗文!
“我明白了!”翟彧眼前一亮,目光猛地集中在了碑文上的一个字上!
横二分,竖七寸!那里正好有一个字,“龙楼光曙景,鲁馆启朝扉”的“启”字!
翟彧将脸凑了过去,举着光亮仔细一看才发现,碑上的字都是通体凸出的阳刻,这个“启”字下面的“口”字乃是上窄下宽,若按唐时字体,这“口”字的写法正应是弯钩顿笔下收,所以是上宽下窄。
想到这,翟彧深呼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扣在了这个“口”字上,略一用力,只听一阵机括响动,这个“口”字整个便被翟彧旋转了180度,翻转了过来!
“怎么了?”鲁伯鸣听到机括的响动吓了一跳。
“轰隆!”翟彧眼前的石碑猛地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乌黑的洞口,向上冒着冷冷的腥气,翟彧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下去,多亏被身后的红豆抓住了腰带,才有惊无险!
“这是怎么……”
“轰!轰!轰!”一阵滚石下落的声音在四人的耳边响起,鲁胥一俯身,将耳朵趴在了地上。
“下面有机括在转动!”
就在鲁胥趴在地上的瞬间,鲁伯鸣猛地伸出了手,一蓬细碎的土灰落在了他的掌心!四周的砖石开始剧烈的晃动!头顶的石墙开始缓缓的向下压来!
四个人跪着趴在墓道里,下降的石墙很快就顶到了他们的背上。
墓道狭窄,又是跪姿,鲁伯鸣根本无法回身,只能仰面躺在地上,运劲向身后的石闸蹬去!
“翟兄!后面无路了!”
翟彧一咬牙,大声喊道:
“跟上我,跳!”
翟彧一咬牙,提起了蹈刃,一个猛子扎进了坑中!红豆紧随其后,也跳了进去!
鲁伯鸣推了一把鲁胥,两个人爬在地上,匍匐着扒到了坑边,鲁胥大头朝下的扎了下去,鲁伯鸣趁机抓住了鲁胥的脚踝,借着鲁胥下坠的力道,将自己抽出了墓道。就在鲁伯鸣下去的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墓道瞬间上下咬合!
鲁伯鸣的耳边只觉阵阵风吼声传来,四周无凭,脚下无根,正待下坠之际,一股大力传来,猛地扯住了他的腰身,向后一拉,鲁伯鸣一个踉跄,向后一仰,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