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败尽气宗英雄
“第七十三人,全真法堂掌印孙陈三,败——”
张九陵面沉如水,张口喝了一声高音,挽起袖口,右手提起一杆狼毫的毛笔,左手掌心托了一砚朱砂,笔尖蘸饱了朱红,铁画银钩的在那块写着“败尽气宗英雄”的白布上写下了“孙陈三”三个字!
白布被张九陵披在肩上,迎着山风唰剌剌的乱响,白布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朱红色的人名……
山门洞口开,此刻石阶两侧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下百人,有的筋断骨折,有的口鼻淌血,有的昏迷不醒,有的面若金纸……
田横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迹,将一个青衣麻鞋,软塌塌的瘫在两臂之间的中年道人,缓缓的放在地上,封了他两处穴道,抬起眼来,向上又迈了一级台阶。
“白猿客栈……哼,好威风啊!”一声断喝从山门后的一间草庐内响起,一阵金铁的鸣啸声平地里震响。
“来了!”
田横一声大喊,五指凌空一抓,带起了一蓬积雪,白茫茫的裹住了他的身形,张九陵眯了眯了眼,想看清雪雾里的情景。
“砰——”
一声空气压缩的气爆声穿向耳膜,张九陵连忙捂住耳朵,张开了大嘴!
积雪混着漫天碎裂的布块,绕着田横慢慢落下,一个白衣胜雪,黛眉弯目的女子,裸着两臂,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田横。
田横的左手并剑指,捻着半截短刃,就抵在那女子的咽喉下面,短刃清冷如水,绕着两缕断发青丝。
“滴答——”
田横的腹部猛地破开了一道口子,殷红色的血染在了白色的雪地之上,那女子的手腕一阵颤抖,松开了剑柄。
“当啷——”
半把断剑落在了地上……
“你……明明比我快的……为什么?”
田横咧了咧嘴,将上半身的衬衫扯下,裹住了腹部的伤口,笑着说道:
“老子不杀女人!你的气功练的不错,气灌双袖,如钢似铁,袖底藏剑,气势如虹,只可惜年岁尚轻,差了不少的火候,假以时日,下任魁爷,非你莫属!”
那女子嗫嚅了一下嘴唇,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田横的身前,田横看也不看,一把扒开了瓶塞,将瓶里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那女子拱了拱手,小声说道:
“留手之义,柳含缨谢过了……”
话音未落,只见山门后慢慢的转过来了一个裹着棉袍的年青道士,鼻梁上夹了一副茶色眼镜,和头上的道髻显得非常的不搭调。
“二师姐,疗伤的秘药就这么扔出去了?你这可是资敌,难不成你想将师门宝物,拱手送给强人么?哦——我晓得了,我还道是为什么,平日里号称门中第一高手的二师姐,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难不成你根本就是这两个外贼的内应!”
那年青道士尚未说完,田横早已听得心头火起,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高手过招,只在一瞬之间,你这手脚蠢笨的狗东西,懂你娘个屁,不服气的便上来比划比划!”
青年道士闻言,吓了一跳,尖着嗓子指着田横喊道:
“好个贼人,还敢叫嚣,他已经受了重伤,咱们师兄弟一起上,车轮战打群殴,不信弄不死他!”
柳含缨嘴笨,急的脸通红,两手攥着拳头,咬着牙说道:
“董若嗔!道门今日已经输了本事,万万不能再输了脸面!道门雄踞江湖,凭的是文武手段,忠义公道,绝不是一颗小小的丹药珠子。今日技不如人,被人夺了去,大不了苦练本事,来日再抢回来便是了,倘若以多欺少,传扬出去,咱气宗一脉招牌就蒙了土了!再想擦亮,可就难了……”
张九陵瞥了瞥嘴,指着柳含缨点头笑道:
“好见识……”
董若嗔闻言,暴跳如雷,指着柳含缨骂道:
“镇门之宝被拱手让人,这个责任谁来负?”
柳含缨梗着脸,咬着嘴唇,沉声说道:
“柳含缨技不如人,自会去法堂领罪!”
话音未落,柳含缨凌空一跃,自门匾后头摘下了一个锦盒,递到了田横的手里,一拱手,回身进了草庐。
田横挠了挠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张九陵,张九陵瞥了一眼田横的伤口,眉头一皱,也不多话,拉着不住回头的田横,直奔山下走去。
“追——”董若嗔一声大吼。
“不许追!”柳含缨飞身拦住了董若嗔,就在两人僵持的功夫里,张九陵早已拉着田横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山坳,风雪骤急……
张九陵和田横拢了一团火,坐在火堆前面烤着手。
“心不在焉,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吧?”张九陵推了推正在发愣的田横。
“哪个姑娘?我怎么听不明白……”田横咕哝了一句,扭过头,不敢看张九陵的眼睛。
“完喽,看你这表情,八九不离十了!”张九陵拢了拢火,摇着脑袋说道。
“你不懂!”田横倚在树上,缩了缩脖子。
“我不懂?我儿子都一米八十多了,我不懂?”张九陵一声嗤笑,晃了晃脑袋。
“张狐狸……你说?那个……”田横皱着眉头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磨叽个啥?”张九陵不耐烦的哼道。
“你说,咱们拿走了定魂丹,会不会连累柳含缨啊?”
“当然会啊!据我所知,道门的现任魁爷悬宸子,听说不知道从哪座野坟堆里扒拉出一樽青铜鼎来,上面铸着汉代淮安王刘安炼丹的法子,这老棺材瓤子当天就闭了关,一闭就是八年,领着大弟子终日里抽铅炼汞造仙丹,切,他也不想想,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老仙丹,那铅和汞都是什么东西?剧毒的重金属啊!哪怕全真的气功再神妙,也架不住这么磨蚀,估计现在这俩人离死也不远了!悬宸子和他大弟子一蹬腿儿,掌门的人的位子就在二弟子柳含缨和关门小徒弟董若嗔之间打转,今日山门前一场大战,和你交手的多是柳含缨带领的一些中年道士,不见一个小字辈,可见那董若嗔深得年青弟子拥戴,此番争斗,拥戴柳含缨的势力元气大伤,董若嗔坐山观虎斗,伺机崛起,最后更逼着柳含缨说出了去法堂领罪的允诺。无论是为了什么,柳含缨丢了镇派之宝,这顶大帽子太重了,需要一个替罪羊,最合适的人选,非柳含缨莫属!”张九陵盯着跳动的篝火,笃定的说道。
“那……宗门法堂,难道不该说句公道话么?”田横捏着拳头喝道。
“狗屁的公道!这江湖是人的江湖,是人,就免不了贪、痴、怨、憎,那法堂的孙陈三被你打的直吐黑血,瘫在地上,像条死狗一般,巴不得有人下令群殴,好报仇解恨,却被柳含缨搅了局。说到底,那个董若嗔不愧是攻心的高手,深懂借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