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玉门谜踪(上)

我仔细的打量着头陀的这幅地图,沉吟了很久,张口说道:“你这地图不对!”

“哪里不对?”头陀急声问道。

“玉门关标注的位置不对!”我指着地图上的玉门关的图例沉声说道。

“就是这里,没错啊?”头陀摩挲着自己的光头,一脸迷茫。

“玉门关,始置于汉武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西四郡之时,因西域之地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得名,汉时为通往西域各地的门户,这个时候的玉门关是在今时敦煌西北的小方盘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西域的政治形势和地理地貌的不断变化,四百年后,到了隋唐,玉门关关址由敦煌西北迁至到了敦煌以东的瓜州晋昌县境内,即向汉玉门关以东迁移了240公里,到五代宋初,由于西域沙漠的不断扩大,为了取水,玉门关址再次东移,移动到了酒泉城西不出百里的地方,也就是石关峡一代,北宋仁宗年间,西夏国占领了整个河西走廊,玉门关就此销声匿迹。我看你这幅地图上对玉门关的标注位置是在敦煌西北的小方盘城,这是汉代玉门关的位置,王神策的故事发生在唐代贞观年间,所以,玉门关的位置应当以唐代的新址为依据,所以说,玉门关应该在这里!”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取过地图上的作图的工具,在图上标注的玉门关向东240公里处,重新定了一点,抬头说道:“这里,才是王神策和徐悲侠前往佛国所经过的那座玉门关!”

“good!”一声低沉的男中音从二楼的一间雅室里传来,伴随着一声门响,一个留着络腮大胡子的外国人拍着巴掌,推门而出,看着我不断的挑着大拇指,在他的身后跟了一众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外国大汉,个个扛着长枪短炮。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黑人,那黑人顶着一头齐茬儿的小卷发,身穿一身考究的棕色翻毛夹克,一双细长的眉眼冷冷的看着我。

头陀向那外国人点了点头,笑着对我说:

“张大掌灯,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英国商会的道格拉斯先生,他是咱们这次寻宝行动的股东之一。那位黑……黑色的朋友,是道格拉斯先生的助手兼保镖汉森……”

话音未落,楼上的另一间雅室的门也打开了,一个精壮干练的青年男子披着一件白色的风衣缓缓走了出来,看着我,一拱手,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张口便是一嘴流利的扬州话:

“玄黄社,荒木隆一!”

在荒木隆一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一发髻高盘,扮作男装的女子,那女子的妆太浓,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有些瘦小的男装下若隐若现,那女子见我看她,幽幽一笑,走到走廊边上,弯下身子,趴在栏杆上,看着我说道:

“玄黄社,荒木晴子!”

这玄黄社我听鲁胥说过,是日本一家专门倒卖中国文物的商会,原来这俩日本人还是一对儿兄妹。

我皱了皱眉头,懒得理她,转过身去,一把揪住了头陀的脖领子,冷声说道:

“喂——中国人打仗,关起门来打生打死,说到底那都是咱们中国人自己家的事儿,你们天师会拉两伙儿外国人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头陀扒开我的手指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张大掌灯,您不知道,这先坏规矩的不是我们,是南京政府,是他们先找的美国佬当外援……我们没办法才找的英国人和日本人帮忙,再说了这年头打仗……你干攥着金子有什么用?战场上你能拿金子砸死人么?说到底,还不是得拿着金子去找外国佬买枪买炮买鸦片,你不做这一行,不晓得里面的难处……”

我啐了一口唾沫,一脚蹬了头陀一个趔趄,卞惊堂和叶貂裘一瞪眼,就要上前助拳,被头陀一把拦住。

“只要张大掌灯能帮咱挖出佛国黄金,您就是蹬死我,我都没二话!”头陀擦了擦胸口的脚印,赔笑着说道。

“蹬你,我都嫌脏……”我骂了一步,不再理他,转身坐在茶桌前,继续研究地图。

英国佬道格拉斯向日本人荒木隆一打了个响指,从随从手里接过酒杯,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笑着说道:

“干杯!为了黄金——”

十五天后,敦煌西北小方盘城,我们以此为坐标,向东直行了240公里,来到了位于河西走廊西端的安西县。这个地方,早在四千年前,就有先民繁衍生息。此地在秦以前为羌戎所据,秦时为大月氏占有,汉武帝“列四郡据两关”时,为敦煌郡所辖,两晋沿袭汉制,隋置常乐郡。唐武德五年改称瓜州,唐代的玉门关就设置在瓜州之地,宋元相沿,至清雍正年间设安西卫。民国二年改为安西县,唐代玉门关的遗址就在安西县锁阳城北30公里处的疏勒河岸双塔堡附近。

日暮时分,我们到达了锁阳城,这锁阳城,原名叫做苦峪城,建在安西县城东南约75公里的荒滩上。此城本为军用,乃是西域驻扎部队屯戍之地,城东,有一座塔儿寺,乃是西域土民祭祖拜佛的祠庙,祠旁不远,有一个10多亩大的凹坑,坑内坟头累累,里面层层叠叠的埋的全是历代的戍边将士。整座锁阳城,满目沙丘瓦砾,残垣断壁,除了半月一来的马帮、驼队,这里几乎人迹罕至。在锁阳城内有一口深井,传说是唐代薛仁贵所挖。井旁有老柳两株,相传亦为唐人所栽。我们一行二百多人,在五更天,正式在锁阳城内的塔儿寺入住。

明月高悬,塔儿寺门外,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踢着一只破旧不堪的藤球,一边来回跑动,一边抽着鼻涕唱道:“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穫者妇与姑,丈人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吏买马……马……”

这是一首汉代的童谣,那小孩儿背的不熟,背着背着竟然忘了词儿。

我坐在台阶上,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笑着提醒道:“吏买马,君具车,请为诸君鼓咙胡……”

那小孩儿看了我一眼,继续去踢他的藤球,我从兜里摸出了些干果,捧在手里,放到了那小孩儿的手心儿里,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儿得了零嘴儿,展颜一笑,漏出一口白牙,蹦蹦跳跳的去了。

我看着那孩子的背影,正失神之际,身后陡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笑声:

“想不到,张大掌灯还挺喜欢小孩子?”

我闻声回头,只见台阶上头,荒木晴子正嘴角含笑的看着我。

“荒木小姐,不是张大掌灯喜欢孩子,是他看到那小孩子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英国佬道格拉斯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吐了一口雪茄的眼圈,冲着我行了个西式的绅士礼。

我站起身来,向道格拉斯走去,在距离他身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