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飞沙照影
第一章:魔鬼城中蓑衣墓(上)
陆龟年的信写的很长,我看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完,信纸的最后一页没有文字,只有一个蘸着墨水印在在纸上的小脚印,我伸出颤抖的手指去一遍遍的抚摸那个足迹,一向自认心智卓绝的我,此刻竟然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的泪水,咧着嘴哭的稀里哗啦。
鲁绛接过我手里的信纸,指着那个小脚印儿瞪着通红的眼眶,看着我的眼睛,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哽咽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是儿子的脚印,陆龟年和敏贝勒得手了,孩子现在就在青衣巷公输家祖宅里,很安全……敏贝勒会留下,带着他的狗警戒宅院……”
鲁绛鼻子一酸,张开手,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肩膀,一张嘴,咬在了我的后脖子上,疼的我龇牙咧嘴,又想哭又想笑!
一炷香后,我将所有的信纸一起点着,烧成了一堆灰烬,连那张印着脚印儿的信纸也不列外。我这一路能占尽先机,虽身在西域,却能指挥身在大江南北的伙计们,所依仗的无非是布局精妙,以有心算无心。我故意拟制地图、一步步的抛出蓑衣墓的诱饵,利用天师会得到这批黄金的迫切心情,以将我儿子带到西域来为条件,目的就是为了让控制我儿子的人动起来,一旦他们动了起来,陆龟年和敏贝勒有有动手的机会,而天师会一行人马,远在西域,接收消息迟滞,敦煌的电报是与中原联络最快的手段。陆龟年的行动发生在卞惊堂从敦煌拍出那封电报之后,自卞惊堂回返归队之后,天师会众人急着找蓑衣墓,一直忙于拔营赶路,并没有再派人去敦煌与中原联系,所以陆龟年劫走我儿子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来。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香夫子那边出了问题,天师会肯定会第一时间差人赶来西域报信,到时候,头陀一翻脸,大家鱼死网破,可就大大不妙了。
所以,当下之急,就是把握好这个时间差,在头陀收到来自中原的消息之前,将他们带进与世隔绝的蓑衣墓!
心念至此,我和鲁绛交代了几句,随即转身走出了帐篷,爬上了一座高高的沙丘,开始仰面观星。
没过多久,头陀就从帐篷边的火堆旁走了过来,爬上沙丘,站到了我的身旁。
“张大掌灯,可是精通星象?”
“谈不上精通,略懂罢了!”我淡淡的答道。
“可找到了蓑衣墓的位置?”头陀问道。
“差不多吧!”
“在哪里?”
“以咱们现在脚下的位置为原点,方圆百里为半径定位,上对星象,按照祖师留下的口诀,那蓑衣墓的入口应当在魔鬼城东南方二十里!”
“魔鬼城东南二十里处!”头陀喃喃自语。
我没有理会头陀,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支烟,对着头上的星月吞吐。
头陀掏出地图,勾画了一阵,随即转过身来,向我说道:
“张大掌灯,以咱们的脚程,明天傍晚,就能到达你定位的地方!希望你不要然我失望!”
“我怎么敢呢?你想想看,我儿子还在你手里……”我看着头陀的眼睛吐了一口烟圈。
头陀笑了笑,看着我的眼睛,徐徐说道:
“我们的人已经将令公子带到了敦煌,这魔鬼城风沙肆虐,环境恶劣,令公子尚在襁褓之中,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将孩子带到这里吃沙土,所以还请张先生见谅!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帮我们取出黄金,我一定第一时间安排你们在敦煌团聚!”
“你是说……我的孩子已经到了敦煌?”我张口问道。
头陀点了点头,一脸笃定的说道:“是的!”
说完这话,头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照片的背景是一架马车,照片正中站着的是一个女人,相貌像极了陆龟年信中描述的香夫子,在那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生的虎头虎脑,生着一双和我一样的三瞳。
头陀笑着指了指照片,沉声说道:“为了让你放心,我特地让人到敦煌城拍了这张照片,差人送过来,怎么样?”
我点点头,笑着说道:“不错!很有诚意!”
头陀笑了笑,卷起地图,转身离去,我看着头陀的背影,嘬了一口烟,心中一片了然。
头陀在骗我,因为这张照片根本不是在敦煌拍的,而是在天师会的人刚劫走我儿子的时候就拍好的照片,因为陆龟年在信里写的很清楚,香夫子被敏贝勒的朋友杀了,一个死人是不可能抱着孩子跑到敦煌照相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天师会的头陀早早拍好了这张照片,放在身上,当做要挟我的底牌,当我提出见不到我儿子,就不帮他们打开蓑衣墓的时候,头陀开始慌张了,他差遣卞惊堂去敦煌发电报,命香夫子带着孩子赶过来,奈何通信不便,他并不知道陆龟年已经动手截杀了香夫子一行人马,只当是路途遥远,香夫子还没有赶到,为了骗我尽快的打开蓑衣墓,他只好掏出了这张照片诈我,谎称我儿子已经到了敦煌,从而骗我帮他打开蓑衣墓。可他万万没想到,无论是事前的布局,还是消息的传递,我都快他数步。所以,此刻我虽然知道这照片是假,但我也必须装作信以为真,因为既然头陀安排了香夫子赶来敦煌,就一定会派人守在敦煌接应,当接应的人收到香夫子被截杀的消息,一定会赶过来向头陀报告。自从卞惊堂发完电报回来后,我们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赶路,陆龟年截杀香夫子的消息发生在卞惊堂从敦煌回来之后,因为,从中原发出香夫子被截杀的消息、敦煌接收到消息、消息传到头陀手里,这三个步骤都是需要时间的,我想,此刻报信的人已经在追赶我们的路上了,这几日我带队在大漠中奔行,有意无意的绕了好几个圈子,估计给头陀报信的人想追上我们,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摸到我们行踪的。
眼下,头陀自作聪明诈我,想尽快进入蓑衣墓,不料却正中我的下怀。只等到了蓑衣墓,老子定叫他有苦说不出!
第二天傍晚,我们一行人经过了整整一日的煎熬,在烈日和风沙洗礼下,拖着疲惫的身躯,穿越了小半个魔鬼城,在大漠的落日之下,站在了一座巨大的荒丘之下。
此时,长风西来,吹打着魔鬼城的荒丘,这座笼罩在黑暗中的诅咒之地,处于风口,四季狂风不断,足有拔山倒树,飞沙走石之威,在强劲的西北风雕琢之下,将魔鬼城方圆百里的古泥岩和砂岩层沉积物风蚀成一片奇形怪状的死地,远眺魔城,像极了中世纪欧洲的一座大城。数不清的城堡林立,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参差错落,在城堡脚下,是石层裸露,深浅不一的沟壑,将整座魔鬼城纵横分割,从远处看去,只见那些风蚀的“城堡”,有的有的呲牙咧嘴,状如凶兽,有的檐牙高啄,壁垒分明,形似古城,有的蜿蜒曲折,廊腰缦回,犹如宏伟宫殿,幽深浑厚。在起伏的山坡沟壑之中,布满着血红、湛蓝、洁白、橙黄、碧绿的各色石子,宛如沧海遗珠,深渊落碧,大风一起,卷起漫天的沙尘,遮天蔽日,鬼影森森。万箭齐发一般的气流在怪石山壑间穿梭回荡,发出尖厉的啸声,犹如狼嗥虎啸,鬼哭神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