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万壑雷霆
第一章:西域都护(上)
连跪了三个时辰,两个膝盖痛的酸麻不止,我颤颤巍巍的抓着梁战的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一步三抖的走到城门洞子里,凑到了根叔支起来的火堆旁边。
此时,根叔、唐叔二人正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对饮谈笑,陆龟年龇牙咧嘴的瞎哼哼,眉姐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给他揉着腿,美的这厮哼来哼去竟然还唱上了曲儿,鲁胥和鲁绛这对儿兄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不少牛肉罐头,在火堆上支了一口行军锅,抹了一层菜籽油,放在火上烘烤,将切好的牛肉罐头,放在火上煎炸,阵阵肉香滚滚散开,馋的梁战直吞口水。
我们这一帮人中,除了我,身上个个带着功夫,就连鲁绛也练过几年三脚猫的把式,跪三个时辰,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啊!
“哎呀……我说掌柜的,差不多得了,别在那抽冷气了!”唐叔嘬了一口酒,顺手撇了一个小瓷瓶过来。
“自己配的跌打药,抹上吧!”
“谢唐叔……”
我扶着梁战,缓缓坐到了地上,撸起裤腿,卷到膝盖,蘸着瓶子里的跌打药,慢慢的往膝盖上涂抹……
十几分钟后,牛肉罐头煎炸好了,众人一哄而上,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推杯换盏,扯皮打趣,好不热闹,我往前挪了挪屁股,凑到了唐叔身边,低声问道:
“唐叔,你去药门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怎么没给我写信呢?”
唐叔砸吧砸吧嘴,笑着说道:
“药门那边的事,办得最是顺利,没用一炷香的时间,就搞定了霍青枢,我担心你这边出事,来不及写信,马不停蹄的就到了孔雀河,顺着你锦囊里的地图,找到了这里,想不到,我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我点了点头,徐徐说道:“也不知药门祖上到底欠了咱们白猿客栈多大的人情,答应的如此痛快……”
唐叔正要答话,冷不防陆龟年从一旁探过身来,笑着说道:
“唐叔,您这故事别偷着光告诉掌柜的一人儿啊!给大家伙儿都说说呗!”
陆龟年说完,带头拍起了巴掌,众人也放下了手里的吃食,齐声起哄,让唐叔好好讲讲,唐叔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两手一分,朗声说道:
“也罢,今日便与你们分说一段奇诡绝伦的公案,唤做:霍钟阁夜探渥洼池,宋孤城斗法都护府。”
话说自张骞通西域后,汉王朝派往西域各地的使者和西域各国派往汉朝的使者络绎不绝,各族商人也频繁地往来于内地和西域之间。在当时人烟稀少、道路艰险的情况下,为了保障这条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安全畅通,朝廷遂设置使者校尉,率士卒数百人在轮台、渠犁一带屯田积谷,以供应出使西域的使者,神爵二年,大汉朝在乌垒城建立西域都护府,设官、驻军、推行政令。
故《汉书·郑吉传》中有云:“汉之号令班西域矣!”
汉哀帝二年,佛烟宋孤城西行游历,途径西域,抵达乌垒城……
“来人,打酒……”
宋孤城两颊微红,踉踉跄跄的钻进了城中的一家酒肆,解下腰间的酒囊,往桌子上“砰”的一拍。
柜台后边伺候吃喝的伙计连忙跑了过来,捧起桌子上的酒囊。
“要打满——”宋孤城打了一个酒咯,一把拉住了伙计,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铜钱,塞给了那伙计充作赏钱。
那伙计的眼珠转了一转,探声问道:“先生可是扬州人?”
宋孤城长眉一挑,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
“无他,唯乡音耳!”
那伙计换了一口扬州腔,接着问道:“先生可是医家?”
“你怎么知道?”宋孤城来了兴趣。
“不是医家,何来药囊?”那伙计指了指宋孤城肩上斜挎着的药囊包袱,一脸急切的说道。
“你倒是好眼力!”宋孤城挑了一下大拇指。
“先生速行,莫做停留,赶紧离开此城!”那伙计凑到宋孤城身边,用家乡土话,小声说道。
宋孤城满面不解,疑声问道:“这是为何?”
那伙计正要答话,门外突然涌进来了一队遍身甲胄的士兵,为首的校尉一摆手,两个士兵冲上前来,不由分说的架住了宋孤城,拖起他就往外走。宋孤城面露不悦,一抬手,大袖之中,毒虫蛇蝎,风聚浪卷,奔涌而出,顷刻间,就爬满了半间酒肆,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振翅摩擦声,闪电一般裹住了那两个架着他的士兵,疯了一般向那二人的七窍之内涌去……
“啊——”那两个士兵发出了一声渗人的惨嚎。
“放箭!”为首的校尉一声大喊,其余的士兵齐齐的撤出了酒肆,张弓搭箭,宋孤城眉头一皱,眼中戾气大盛,左手拎起一张桌子,架在身前,右手五指一张,插入一只酒坛之中,迎风一掷,那酒坛飞在半空,被乱箭击碎,化为漫天水花,宋孤城捻指一弹,一道碧绿色的火光后发先至,在半空中一闪,将漫天的水花点燃,一道黑红色的火网发出了一阵滚滚的浓烟,兜头罩下,好多士兵猝不及防,不小心将浓烟吸入口鼻,顿时面色青紫,一阵抽搐,仰面栽倒,口鼻流血,顷刻间毙命。
宋孤城杀的兴起,整要再施奇毒,远处街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响,一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策马狂奔而来,到了酒肆门外,滚鞍下马,大声呼道:
“且慢动手,都护大人有令,请先生入府一叙!”
一众士兵,闻令罢手,宋孤城一把扔掉了身前的木桌,走到柜台后面,拍了拍那个抱着酒囊缩在地下瑟瑟发抖的伙计,从伙计手里拿回了酒囊,自顾自的寻了一坛好酒,灌满了酒囊,大踏步的走出了酒肆,指着那马上的中年文官,扬声问道:
“你谁啊?”
那文官一抱拳,徐徐说道:“都护府长史淳于牧。”
“这些……为什么要抓我啊?”宋孤城指了一圈倒地的士兵,向淳于牧发问。
“先生若有胆,便随我来,一看便知。”
宋孤城一声冷笑,喝了一口酒,幽幽说道:
“宋某平生,万里独行,何曾道过一个怕字?”
“给先生寻一匹马来!”淳于牧一声令下,两名士卒转身而去,不多时,便牵来了一匹黑马,宋孤城翻身上马,跟着淳于牧打马而行,二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三层高的土楼,土楼外铸有外墙岗楼,弓房箭塔,墙后乃是一处校场,黄土打底,青砖垒垫,校场之上,无数囚牢木栅,一次排开,足有四五十个大小笼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一个个深埋着脑袋,在烈日底下嗫嚅着满是血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