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雀杏行烟(上)
眼下,李罗睺破外城,我和剩余的人手退守内城,内城外城只见,相隔只处,是为瓮城,大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李罗睺派兵扎营,调出了四十多个手提鸟笼的汉子,那些汉子上前集合,掀开鸟笼子上的帘布,漏出了四十多只荒漠雕鸮,这种沙漠猛禽,古时曾被大量捕捉驯化,充作沙漠行军的空中探马,当初头陀用这种猛禽传送过情报,我曾暗自留心过,知道了天师会驯养了荒漠雕鸮,想不到在这里一下子出现了四十多只。
李罗睺长吐了一口气,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小皮囊,从里面取出了大大小小一百多枚青杏。
是的,没错,就是青杏,平日当做水果吃的青杏。
我瞧见那青杏,惊得眼中瞳孔一缩,大声喊道:“是雀杏,对方要火攻!哑巴,准备藤球——”
我这边话音未落,李罗睺那边已经分发好了青杏,每一只荒漠雕鸮嘴里各衔着两只青杏,伴随着一声鹰哨,展翅登空,钻入内城上空,绕过我们的防线,向城内飞去,在五人的街巷上盘旋飞舞,口中青杏雨点一般落下……
雀杏者,攻城之古法,乃是捕取来自城中的鸟雀,然后以中空烘干的杏子装入燃烧的艾草为火种,等到黄昏时利用飞鸟返巢的行为,将火种带至敌人粮仓,火烧城池的一种战法。
此时,被天师会改良,变成了用驯养已久的荒漠雕鸮将火种空投至城中,这佛国城沉入地下已逾千年,城中的木质建筑大多干枯老朽,见火便着,那些青杏落下没多久,烘干的杏子皮就被里面的艾草团烧透,城中到处都是火种,那李罗睺眼见大火烧起,越发来劲儿,玩儿了命的吹动鹰哨,让那几十只荒漠雕鸮反复往返,携带火种腾空,投入城中。
与此同时,梁战带领三十多名佛国甲士也已经将准备好的十几个藤球推到了城墙顶上。
我咬着牙骂道:“李罗睺啊李罗睺,你跟我玩儿雀杏纵火,我就跟你玩玩儿黄蒿行烟!”
所谓黄蒿行烟,乃是古时守城的妙法,既准备易燃的干草薪束捆扎成球,搬运至城上,以干草充塞内芯儿使其易燃,外圈淋上一层水,使其发烟,而后在来一层干灰隔绝湿气,滚上火油三层,再外敷一层黄蒿,投发时,以烧红的热铁条刺入,点燃干草内芯儿,计算好距离与燃烧速度,或沿着城头抛下,或以投石机射出,让藤球落至敌军阵中,先燃火,再起烟,随后爆炸。
这十几个藤球,从我们入城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了,干草找不到,就用皇宫里的宣纸代替,现烧的干灰,现成的火油,黄蒿没找到,勉强用一些干枯的树藤代替,总之七拼八凑,好歹鼓捣出了十几个。
李罗睺在城下,望见城头的藤球,吓了一跳,聚拢人手开始后撤。
我一声大喊:“放——”
十几个佛国甲士从燃起的火堆里抽出柄部包着兽皮,刃部被火烧的通红的长刀,抬手一捅,扎进了藤球内芯儿,拔刀出脚,飞身一踹,十几个冒着黑烟的火球顺着城墙滚落,黑烟越滚越浓,藤球燃起大火,越滚火越大,火借风湿,从上而下,带着呼啸的风声滚下城头,冲入了敌人阵中,一时间,浓烟翻滚,烈火灼烧,李罗睺的三百多人,全都在瓮城之中,内外城两道墙,瓮城隔绝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三百人被十几个大火球追的无处逃躲,不一会儿,就烧死了四五十人,李罗睺看在眼里,大喊了一声:“撤出去!”
李罗睺号令一出,手下众人争先恐后的往外城上炸开的窟窿里钻,奈何人多洞小,一时间,竟然挤在一处,谁也钻不出去。李罗睺急的两眼冒火,手起刀落,砍翻了两个争抢的大汉,瞪着眼睛喊道:
“一个一个走!我断后!”
混乱之中,李罗睺这招杀人立威瞬间奏效,不到二百残兵排成一行,迅速有序的退出了瓮城。
然而此时,佛国城中的大火已经控制不住了,内城后头的民房和皇宫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瓮城之中,浓烟冲天。
鲁绛等人,捂着鼻子不住的咳嗦……
“掌柜的,怎么办?”李青眉问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火势,沉声说道:“这城算是守不住了,张信有过遗言,说佛国皇宫底下就是藏有黄金的宝库,我们先撤进去,躲避大火,待到火海熄灭,在做计较。”
众人闻言,连忙相互搀扶,走下内城的城头,钻入了城中冲天的大火之中,直奔皇宫。一路上,烈火蒸腾,十几名佛国甲士葬身火海,两侧民房不断倒塌,大火烘烤着青石铺成的大路,热量穿过鞋底,烫的脚板生疼。
“轰——”梁战抡起推山,砸开了佛国皇宫的大门,我当先引路,带着众人跃进了一方干涸的池塘,在厚厚的沙土中一阵摸索,抓住了一只铁环,梁战跑了过来,接过铁环,用力一拉,掀开一块石板,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众人鱼贯而入,反手盖上了石板。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鲁胥拧亮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清点了一下人数,连番恶战至今,晦鸣和尚阵亡,我方根叔、陆龟年重伤、唐叔轻伤,算上鲁胥、鲁绛、我、梁战、三味大师、李青眉以及八名佛国甲士,我方人数仅余一十六人。
我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接过鲁胥手中的手电筒,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处方形的洞窟,占地足有四百平方,四根粗大的石柱撑起了水平的顶棚,石室四周各有一方台阶,石阶共有三十六级,向上延伸,我们此刻,就立身在其中一方石阶上,石阶的尽头,是一个二百多平方的石台,石台上金光灿灿,摆放着一百多尊纯金的罗汉、菩萨以及佛陀造像。
我们缓缓走上前去,发现在其中一座罗汉像的手中拖着一支竹简。我吞了一口唾沫,伸出手取下了那只竹简,慢慢打开。
那竹简上,记载的是张信祖师的一段过往……
贞观二年,佛国城破在即,皇宫地下,黄金宝库之中,几千名甲士日夜不停的将黄金铸造的佛像融成盘杯碗碟等便携的器物,运送出宫,分发给百姓。
张信和佛国的国王浞醍坐在黄金宝库的台阶上,每人都一手拎着一囊烈酒,另一只手提着一只酒杯,自斟自饮。
“张先生……唐朝大军攻城之前,这些黄金都能运的出去么?”
张信摇了摇头,撇着嘴叹道:“想什么呢?都运出去是不可能了,能运走六七成就不错了……你这里有六处藏金库,运空的,我会封掉,剩下最后一处,我会把位置标记给我的后人……如果后世子孙惹上了麻烦,依托城池鏖战,退无可退之时,还能有一方暂避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