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
卢浩天皱眉看着平躺在警局医务室床上的李晓伟,目光在他身上的粉红色胸带和苍白的脸色之间打转。
“我说李大医生,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一副倒霉样?”说着,他又回头看向章桐,“章主任啊,这家伙严不严重啊,要不要送医院,躺这儿不会出事吧?”
章桐摇摇头:“不用,他只是断了一根肋骨,静养就行了,最好是平躺。再说了,你不是要找他问话么?”
卢浩天抿着嘴,愁眉苦脸半天没吱声。正在这时,门推开了,阿强探头进来顺手把一份报告塞在了卢浩天的手里:“卢队,交警队的报告。”
卢浩天点点头,伸手打开报告,只瞥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李医生,你真的确信这场车祸只是后面的司机喝多了?”
李晓伟一脸茫然地看着章桐。
“卢队,交警队的报告怎么说?”章桐问。
“根据现场的车轮印判断,车子冲向道奇车直到碰撞发生最后车辆逃逸,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刹车痕迹留下,而且从车辆行驶轨迹上判断,肇事车辆一直保持着正常轨迹行驶,中途并没有发生什么偏移打滑的痕迹,根据监控探头所拍摄下来的录像判断,说他事发当时是全速撞上你一点都不夸张,”说着,卢浩天神色严峻地看着病床上的李晓伟,“李医生,你也是有脑子的人,你说谁会在下桥的时候全速开车的?所以目前来看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想要你的命。”
“我又没招谁惹谁,他干嘛要杀我?”李晓伟急了,伸手一摁床沿就想坐起来,立刻用力过猛牵动胸口,于是又疼得龇牙咧嘴,只能勉强靠着枕头斜躺着。
章桐轻轻叹了口气:“李医生,难道你忘了王勇说过的那个神秘雇主了么?”
听了这话,李晓伟顿时脸色煞白。
“什么雇主?”卢浩天一头雾水。
“说来话长。卢队,等下回办公室后我会跟你说。”章桐抱着双肩斜靠在墙上,小声嘀咕道,“现在嘛,我建议你赶紧抓紧时间问,不然这家伙等下麻药劲上来了,打雷都别再想吵醒他了。”
卢浩安平叹一声:“好吧好吧。”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相片,依次交到李晓伟的手里,“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李晓伟一脸茫然不停地摇头:“我都没见过……没印象……没见过……。”最后,他抬头看着卢浩天:“卢大队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三天前,辖区发生一起意外事件,死者帅嘉勇在下中班回家的途中被人发现倒地不省人事,送医不治最终死亡,死因被定为中风导致的脑溢血。”在简单讲述事件的前因后果过程中,卢浩天的双眼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李晓伟的脸。
“这不就是意外么,为什么和我有关?”李晓伟的声音越来越弱,很显然麻药起作用了。
卢浩天翻出那张小男孩帅宇康的相片,在李晓伟面前晃了晃:“这个男孩,你真的不觉得眼熟么?”
李晓伟想了想,随即肯定地摇摇头:“我从来都没见过他。”
“那他为什么见过你,并且一眼就认出你来,还称呼你一个奇怪的外号——牙仙?”卢浩天越说越兴奋,就像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可是目光一转,他就沮丧地低下了头,因为李晓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了,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卢浩天懊恼地回头看着章桐:“章主任,他这个样子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他实在太累了,再加上那点剂量,我想至少需要三个钟头吧。”章桐无奈地摇摇头,“走吧,让他睡会儿,有点精神头再说。”
这一次坐在会议室里,虽然黑压压地坐满了各个部门的头儿,但是章桐明显感觉心情比上次好了许多。只是五分钟前省里来的一个电话却让她又有些忧心忡忡。
张玉伟冲着章桐点点头:“章主任,请开始吧,这一次我们想从法证的角度来整体听听你的看法。”
章桐便站起身,冲着坐在投影仪后的潘健打了个手势,两边的窗帘自动放了下来,投影仪响起了沙沙的转动声。
“这一系列案件非常复杂,也很微妙,因为它们和二十五年前的那个系列杀人案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我先说一下最近发生的几起针对我的案件,死者李江、郑豪民和兰小雅,死因都是失血过多所引起的多脏器功能衰竭,身上被划了至少三十刀,通俗点说就是放血,不过他们在这过程中并不会感到多少痛苦,因为生前受到过医学专业手法的处理,被人为损伤了人体内的十二对脑神经和三十一对脊神经,导致死者丧失了包括痛感在内的任何所有的感觉,当然了,这是逐步发生的,但是死者在整个过程中的神志却是清醒的。”看着投影仪上不断显现出的死者抛尸现场相片和解剖相片,章桐轻声补充道,“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可以说这个凶手属于相对的‘仁慈’型。”
“死者为什么要被划那么多刀,而不是被捅?”张局皱眉问道,“要知道有时候杀一个人只要在要害部位捅一刀往往就解决问题了,这么多刀,不就是折磨的性质么?”
章桐点点头,指着尸体解剖相片中的特写:“‘划伤’和‘捅伤’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果只是单纯地指伤害程度来说,‘捅伤’绝对要比‘划伤’严重得多,但是后者所产生的出血量远远大于前者,只要足够深,创面足够大,那受害者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有两点,其一,凶手明明在折磨死者,却又为什么要刻意减轻死者所受到的痛苦?其二,凶手为什么要拿走死者的牙齿?三个人的牙齿,都没了。这又代表着什么?”
说着,章桐看了看卢浩天:“后来我和卢队经过沟通后一致认为,减轻死者痛苦这一点再加上死去的三个人都曾经是我所经办的案子中的来看,凶手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但是从死者身上的‘伤口’和‘牙齿’这两个特殊的讯息来看,他真正要找的,或许是我的父亲,只是因为我父亲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死了,所以可以理解为是如今,父债女还。”
“赵家瑞案件中死者并没有丢失牙齿啊?”高工问道。
听了这话,章桐点点头:“高工说得没错,确实没有丢失,但是赵家瑞父亲的身上却发生过相同的一幕,他在当时虽然被定性为酒后意外,可是却无法解释死前,一口牙齿到底去了哪里?话说回来,现在死者身上发现的类似情况,不妨推定为凶手是在刻意告诉我们这件事和赵家瑞有关,因为赵家瑞的父亲在他的人生轨迹中肯定起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家暴。而幼年时的家暴对于一个人的成长是有很大影响的。虽然说现在这些情况已经无法得到直接证实了,但是却可以得到很多旁证。非常自信的凶手就是在用尸体告诉我们——这个案子和赵家瑞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