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册 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2/4页)

无恤猛地拉起我的手,他身形快移,辗转进退,一柄青锋正劈、斜刺,宛如腾蛇翻浪。二人断肢,三人破肚,转眼之间已有五人倒在他锋刃之下。

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金铁交接之声在我耳边轰鸣,一股股温热的鲜血借由他的剑尖不断地洒上我的衣襟、裙摆。我有一瞬的空白、一瞬的眩晕,但眩晕过后,脑子却渐渐恢复了清明。我不能拖累他,就算不能杀敌,我也必须保护好自己!

三柄月牙戟朝无恤头顶压将下来,无恤往后一折,我趁势俯身从脚边捞起一柄月牙戟,转身蹿到三个士兵背后,短戟朝着左边两人用力向外一扫,右手的匕首噗的一声插进了余下一人的后腰。

无恤一个格挡将三个重伤之人掀倒在地,然后猛地拎起我的手臂将我甩到了齐侯身旁:“阿拾,带尊上走!”

齐侯这时正与两名士兵近身缠斗,我借无恤抛甩之力一个落势直接将手中月牙戟刺进了一人的右肩。那人惨叫一声回身擒我,我弯腰一扫腿将他撂倒在地,齐侯紧跟而上一剑穿腹。

“尊上,走!”我拉起齐侯往西奔去。

四个鬼面士兵突然从后面纵身一跃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此刻手中只有一柄匕首,齐侯也早已气喘如牛。

怎么办?我和齐侯对视一眼,将背脊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阿鱼——”千钧一发之际,无恤一声长啸,阿鱼提刀腾身来救。

他的乌金弯刀犹如两道虹影一闪而没,站在我身前的士兵人未倒,脸却已经被削去了一半。

我与齐侯大喝一声,同时出击。

四个士兵,顿时成了四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阿鱼砍下其中一人的头颅朝战局之外的陈盘猛地掷了出去。

滴着血的头颅越过与无恤厮杀的士兵们,一下落在了陈盘马下。陈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面无表情地拎起马缰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他可以无动于衷?

为什么他不惊不恼,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君上——救我——”一个女子的哭声蓦然间从密林深处传来。

陈盘笑了,他的嘴角漾起了一个称得上“烂漫”的笑容。

“你好慢啊,陈爷——”他冲着林子大喊了一声。

在陈逆出现的时候,林子里的几十个士兵都已经变成了没有呼吸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把夏日林间半黄半绿的落叶染成了秋日的枫叶,红得发亮,红得浓稠,红得艳过了齐夫人身上的那套大红展衣。

无恤收剑而立,陈逆放下了被满地死人吓晕的齐夫人。

他们又相遇了,只是这一次,地点从休明殿的屋顶换到了尸横遍地的密林;只是这一次,无恤孤立无援,而陈逆身后带了一排戴冠披甲手执刀矛的战士。

我们今天走不了了吗?看着尸堆中素衣染血的无恤,我的心忽地揪成了一团。

“主人……”阿鱼提着他的弯刀打量着眼前黑冠黑袍的陈逆,“他就是‘义君子’陈逆?”

“嗯。”无恤轻应了一声,回头冲我投来一个宽慰的笑容,“阿鱼,这里有我,你先退后,保护好齐侯和姑娘。”

“唯。”阿鱼看了一眼陈逆,迅速地退到了我和齐侯身旁。

“赵无恤,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待会儿,若是我相父的人马也到了,那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成了!”陈盘见陈逆来了,心情大好,他笑盈盈地看着无恤,戏谑道,“其实你一个人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好男儿能屈能伸。你的女人,我先帮你收着,你哪日若想见她,就来我府上喝杯水酒,我让她为你侍宴。至于君上,他本就是我齐国国君,你带去晋国又有何用?放手吧,现在走,你还有命坐那赵世子的位置,不然,若是不小心死在这里,可就要便宜赵家的其他儿子了。”

“哈哈哈,赵某人卑命贱,是生是死向来无关紧要。只是不知,若是世子今日不小心死在这里,令弟陈辽会不会另备大礼送到晋国来谢我?”

“陈爷,你听听,我就说他赵无恤比你有趣,也难怪我家姑娘喜欢他。”陈盘吃吃笑了两声,打马走到陈逆身后,“四年前你们相约比剑,结果没比成;昨晚比到一半又被弓箭营的那帮蠢货打断了。今日,我可是冒着被相父打断腿的风险给你留了机会。在他死之前,你们就痛痛快快地比一场吧!”

“谢世子成全!”陈逆抱拳对陈盘行了一礼,转身又对无恤施礼道:“赵先生,昨日你我未能尽兴,今日逆恳请与先生再战一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陈逆!亏我阿鱼还一直敬你是个仁义君子,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来。这会儿,我家主人杀人杀得手都酸了,你这个时候与他比剑,不公平!”阿鱼一击弯刀讥刺道。

“阿鱼!”无恤冷冷地瞥了阿鱼一眼,抬手对陈逆一抱拳:“昨晚无恤与陈兄那一战确实令人遗憾。陈兄今日之请,亦是弟之所愿——”

“红云儿!”我心中一惊,忙出声截断了无恤的话。他这是要与陈逆比剑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四人奋力一搏尽快劫下陈盘为质才是上策吗?

“男人的事,女人何必多嘴!”无恤呵斥了我一声,但望向我的眼神却似乎藏了深意。“你与陈世子好好看着便是。”他说着朝陈盘微微一颔首。

我会意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阿鱼身边。

“陈兄请!”无恤一抬手。

陈逆此刻面色肃穆,他看着无恤,往后大退两步,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请!”

“阿鱼,你带了燧石吗?”我凑到阿鱼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这会儿,虽然无恤和陈逆只是面对面提剑站着,但阿鱼已经看直了眼睛。他没有说话,没有转头,只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两块燧石摸索着放到了我手上。

和阿鱼一样,陈盘、齐侯,还有陈逆带来的一群士兵,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林子中央执剑而立的两个人。

忽然,空中两道青锋一抖,无恤和陈逆几乎同时出剑。

无恤点足欺身向前,陈逆亦提剑飞步来迎。两柄寒光剑空中一格,铮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一格之后,二人错身而过。无恤前脚甫一落地,掉头便又是一剑,那剑光有如浪涌,一圈圈朝着陈逆直漾过去。陈逆不躲不避,见剑尖快到胸前时,提气亮翅,在半空中举剑朝无恤劈斩下来。

陈逆之剑,居高临下,似有雷霆万钧之势,众人一时抽气屏息。却只见,无恤一收剑势,拧腰半转,轻灵避过顶上重击,手中青锋一指已对准陈逆背心。陈逆足尖点地,反转长剑背后一格。霎时,火星四下迸射,众人一时又惊愕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