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相难辨

宫门大开,殿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金袍金面的晋穆。而跟在他身后的……

聂荆?

我心中一惊,看着被侍卫们拖曳而入的那个手戴铁锁镣铐的蓝衣人,心下忽觉不妥。

头戴斗笠,面蒙黑纱。尤其是,那个跟在最后的侍卫臂弯里抱着的那把破刀。

思桓刀?

我凝眸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扬了唇,眼睛瞥向晋穆,心道:就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晋穆领着人走到夜览和凡羽面前,笑道:“两位皆不要急。一个要找杀父仇人,一个要寻南宫下落。我身后的这个人或许可为两位解惑。”

“聂荆!”夜览恨声,正待扬手掀了蓝衣人的斗笠时,手臂却被晋穆紧紧按住。

夜览回头看着晋穆,既怒又不解。

晋穆眨眼,笑道:“意先等等。总得让人家公子凡羽问过未婚妻的下落后再说。”说话时,他的眸中闪过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狡黠之色。

夜览看懂了,我也看懂了,可是那个只顾吃惊瞧着被带入殿的蓝衣人的公子凡羽却没有瞧见。

“你是说,他知道南宫的下落?”凡羽怀疑。

晋穆不看他,眸光一飞越过夜览瞧着他身后的绛蓉,笑道:“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聂荆随意到凤翔城做客时,你妹妹南宫对他一见钟情。”

“是呀。”绛蓉轻轻点头,展袖半掩了面,唯露出一双莹光微闪的美眸,叫人看不出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凡羽闻言,脸色一黑。

“那又如何?”再开口时,语气恼火。

晋穆勾唇笑起,道:“难不成公子凡羽没个红颜知己的吗,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女儿家的心事?据我所知,女儿家如若爱上了一个人,便会心甘情愿、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而且我还知道,南宫失踪的那日,聂荆正巧去找过意。”

言罢,瞧着凡羽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某人露在面具外清亮的眸子里顿时添上了无尽的得意。

我忍不住冷哼一声,嗤笑:“看不出来公子穆知道得这么多,尤其对女儿家的心态了解甚透,想来红颜知己也不止一两个这么简单。”

晋穆闻言咳嗽,唇角笑意僵了僵,尴尬地挂在脸上。

我点头,笑:“不赖。很好。”

他顿时正了容,装严肃。

凡羽果然皱起眉,大喝一声,朝蓝衣人吼道:“说,南宫究竟在哪儿?”

斗笠一抬,蓝衣人面向他望了一会儿,低了声轻笑:“你居然相信他们的话?”

凡羽冷笑,抬步上前,手指穿过黑色绫纱一把掐住蓝衣人的脖子。他瞪眼瞅了篮衣人半晌,突地目光一寒,手下用力:“我只问你,南宫在哪儿?”

蓝衣人被他掐得呼吸不畅,憋了声好不容易由嗓间挤出话来:“你居然敢如此对我?假公济私,父王若知晓,你……”

“闭嘴!”凡羽气恼地一掌挥去蓝衣人头上的斗笠,怒,“我问你南宫何在……”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脸色突地青白一片。

“你是谁?”

蓝衣人笑而不答。

紧扣在他脖间的手指渐渐松开,凡羽愣了愣,转眸看向晋穆:“他不是聂荆!你敢骗我?”

晋穆惊讶,张大了嘴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那个被他“捉”住的蓝衣人,故作困惑,呢喃:“他不是聂荆?他怎么会不是聂荆?”言罢,他还不忘拉过夜览上前亲自鉴定一番,问得认真,“意,他真的不是聂荆?”

夜览侧过脸,配合得相当无奈。他瞥了瞥眼前的蓝衣人,淡声郁闷:“此人的确不是聂荆。”

晋穆冷眸盯着蓝衣人半晌,气道:“原来我费了半天的力气居然捉了个冒充荆侠的人。左右骁卫,给我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杖。”

“得令!”

随着侍卫们皆退下后,殿门再次被关上。

而我,思绪犹停在蓝衣人口中所言的“父王”一词上,虽早就知晓那人不是聂荆,但为了瞒过凡羽,他口中的话定不会假。

那也就是说,聂荆他是楚桓公的儿子。

难怪,他的刀,名作思桓。

难怪,他曾说,母亲已死,父亲却另有妻。

只是他身为一国公子,为何要做刺客?又为何年纪小小就来无颜身边保护他,甚至长达五六年之久?而且依无颜的口气,聂荆对他的忠心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我心中一震,突地想起聂荆那长得和无颜神似的样貌,不觉又失了神。抬眸看无颜时,他也锁了眉,凤眸半敛下眼底颜色幽暗深深。

而另一边……

晋穆围着凡羽转了一圈,扬了唇慢悠悠地笑道:“原来你认识聂荆。”

凡羽缄默。

“交情还不浅?”晋穆继续问。

凡羽皱眉,瞪他一眼,恼:“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与我是无关,却和他有关,”晋穆扬手指向夜览,笑道,“聂荆既是楚桓公之子,那么就是你的兄弟了。好好的一个儿子被培养成刺客……他杀夏宣公大概也是桓公指使的吧?”

凡羽怔了怔,眸光一闪,冷笑:“他自小不在宫中,兄弟们都不熟悉他。他是不是刺客,有没有杀宣公,与我们王室有何关联?”

“也对。你认定自己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有人要明白。”

晋穆转过身拍拍夜览的肩膀,笑道:“如今你总算知道了背后真正指使的人是谁了吧?”

夜览挑眉看向他,清冽的眸中藏着三分笑意,三分疑惑,三分佩服,一分感动:“你如何猜到聂荆真正身份的?”

“不就是今早莫名出现在你房中的贺礼之功,”晋穆毫不在意地笑笑,撇唇,“那贺礼上写明是南宫所赠,但天下间能有如此轻功潜入你房中而不被知觉的,唯有聂荆一人。他既是帮南宫送礼,那定是和南宫在一处才能了解她的心意。而且他送来的礼物……是唯有楚国宫廷里公子们才有的、刀剑不侵的金丝玉衣。他大概真的是在宫中待得少了,居然把如此珍贵的礼物送给你,自然,也让我大概猜到了他真正的身份。”

晋穆缓缓道来,他神态自若,却听得殿中众人皆怔住。

我不禁横眸再次看了看无颜,却见他素来谈笑无忌的面容骤然变冷,白皙的肤色衬着今夜身着的绯衣,显得愈发地苍白透青。

他低眸扫了我一眼,唇角一扬,苦笑无声。

他也有一件金丝玉衣。

只是此事唯有我与他才知道。

虽如此,但无颜的金丝玉衣从何而来,我和他至今仍在猜测中。只知道六年前,十七岁的无颜官拜大将军,第一次领兵出征时,临行那日我拉着他到长庆殿书房话别时,才发现那整整齐齐摆在书案上的金丝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