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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的电梯门开了。

陆乘风刚好抱着书站在门口。他愣了神,然后和颜悦色地向张一寻和朱夏打着招呼。

气氛降到冰点。

张一寻狂笑起来。

虽然这个乌龙算这么过去了,但朱夏也再一次陷入对张一寻一言难尽的惶恐里。

朱夏偷偷报了恋爱心理学的选修课,没想到在课上碰到张一寻,她只好借口是来听八卦修学分的,故意在他面前装作不认真听课的样子。

恋爱的心理没有学进去,但听见了老师课上说的一句话——

“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毫不迟疑,就是满心欢喜,就是泪流满面。”

她好像确定了。

不只是两小无猜而不迟疑,也不是心心相印而欢喜,更不是友谊万岁而流泪,就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喜欢你。

大学四年,朱夏仍然记性不好,身体常亮红灯,嫌弃学校的大锅饭不好吃,他们常去校外改善伙食。门口两里地的梭边鱼火锅,给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朱夏总借口身子骨弱,林黛玉上身,吃得发乎情止乎礼的,结果张一寻比她吃得还慢,两人经常一顿饭吃三个多小时,像是刚结束一场米其林三星大餐。

她知道张一寻为了让她多运动,每次都骗她公交车收车,步行回学校。她不拆穿,这样也挺好,可以并肩多走一段。

“你知道夏目漱石吗?”朱夏捡起话题。

“谁啊?”

“哦,画少女漫画的。”

“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的月色真美。”朱夏声音渐弱。

张一寻抬头:“雾很大啊。”

朱夏翻着白眼,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旋即弹开。

大四那年,他们各自从实习单位回来,交了论文后,约上陆乘风,三人一起去了趟泸沽湖,当是毕业旅行。

结果张一寻在网上订好的客栈临时被取消,又碰上当地的旅游旺季,青年旅社都住满了。三人最后选了家其貌不扬的客栈,老板是个摩梭老奶奶,汉语不太流利,连比画带猜的,才知道她的意思。

只有一间房。

房间很小,除了容纳一张靠墙的单人床,两边只能放下一个行李箱。

三个人脑袋顶着墙,横睡在床上,半条腿支在外面。

“我俩还是睡地板吧。”陆乘风撑着腰跟张一寻比画,“你在这儿,我去那边。”

陆乘风抱着枕头睡在厕所门口。

张一寻在朱夏边上,撑到两点,艰难地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

“你睡了吗?”朱夏轻声问。

张一寻小声:“没。”

“……你要不要跟我挤一下啊。”

“没事儿。”

两人不说话了,房间好安静,朱夏突然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张一寻问。

“毕业之后,你真的要去北京吗?”

“对啊,从小被我妈盯着,老早就想出去试试看,男儿要志在四方。”

朱夏柔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爸不是有门路,让你留校当辅导员吗?有什么理由不去啊?”

“理由找一找就有了……张一寻,你为什么都不谈恋爱啊?”

张一寻一字一顿地说:“没遇到合适的。”

“哦……”

他补充:“再说了,我也不放心你,我要谈恋爱,谁看着你啊。”

“得了吧你,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就告诉我……免得我俩走那么近,让人家误会了。”

“哇,这么善良啊。”

“那是,人美心善说的就是我。”

张一寻转过身,背对着她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有一天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

朱夏向床边挪了挪,起身看了眼张一寻,他弓着背,有那么一瞬间,她试图要跳下去,扑在他身上,用行动告诉他,其实我好怕。

“其实我……”

陆乘风突然坐起身,在睡梦中抠了抠头,觉得口干,起来找水喝。

等到房间里再次传来陆乘风规律的呼吸声,张一寻喊了喊朱夏。

没动静。

撑起身一看,已经背对着他睡着了。

张一寻帮她掖了掖被角,小声嗫嚅道:“真是个猪,说秒睡就秒睡。”

朱夏用被子挡着脸,蜷缩在夜色里,不住地眨着眼。

她做了个决定。

毕业散伙饭当晚,张一寻和朱夏的寝室做了个单身联谊,举杯庆祝大学四年没谈恋爱的光荣战绩。陆乘风是他们的见证人,开奖词是这么说的,各位在开心农场和QQ空间抢车位里做出的突出贡献,不卑不亢,起早贪黑,六亲不认,大义之举感动中国,授予各位“你不单身谁单身”奖。

火锅店里发出一顿爆笑,隔着锅里热腾腾的烟气,朱夏笑得非常不走心,像是有心事,一直闷头喝酒。

“朱夏!”坐在张一寻身边的方脸男生明显喝多了,“我觉得你今后肯定会跟张一寻好的。”

话题突然落到她身上。

“扯吧你!”喝醉的朱夏撂下筷子,感觉到身上的毛孔瞬间张开,心里的热血冲向脑门,她站起身,径直走到张一寻身边,缓缓道,“什么叫今后啊?”

说着俯下身吻了他一口。

张一寻傻了似的捂住嘴。

“张一寻,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怎么看我的,我是受不了了,很可能这一吻,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就到头了。反正你也要走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我、我……我为什么要跟喜欢的人做朋友,我不需要那么多朋友!”

朱夏噙着泪喊完,她真的好委屈,觉得可能从此就要失去张一寻了。

张一寻突然站起身,抬着她的脸,眼神一失焦,直接吻了回去。

桌上的朋友们都沸腾了,整个火锅店的食客都在为他们呐喊。

一整晚,大家猛灌着这对“新人”,彼此哭着喊着,终于把离别的情绪消耗殆尽。

散场后,张一寻拉着朱夏在街上跑。

“我们去哪儿?”朱夏问。

张一寻大喊:“回家,告诉爸妈,我要带你去北京。”

“这么晚了,校车都没了!”

“打车!”

“哈哈哈,张一寻,你疯了。”

张一寻直接把朱夏抱了起来原地转圈,招呼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抱上了出租。

两人在车上一直在笑。笑彼此通红的脸,笑出租车里的非主流音乐,笑街上走过的人群。

朱夏靠着车窗,四仰八叉地发表酒后感言:“张一寻,我通知你,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没人可以抢得走,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我是说,everyone(每一个人)!”

张一寻笑得停不下来:“那你欺负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