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兼职的第一百零二天
人生总是充满了令人迷惑的魔幻时刻,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十分坦然。
即使我的新老板突然抽风说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虎狼之词,明一下情况,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不要一上来就开大招,他不知道人的三观一旦震碎就再也拼不回来了吗?请给我一点套复活甲的时间。
“咳。”发现自己过度激动的菲茨杰拉德先生默默松开钳住我肩膀怕我跑路的手,“坐下聊,你需要一杯咖啡吗?”
“牛奶就好。”我瞥了一眼他死贵死贵又苦得要命的黑咖啡,脸上写满敬谢不敏。
“你的口味还像个孩子呢。”菲茨杰拉德先生从一旁的小冰箱中拿出一瓶冰牛奶,撕开倒入杯中,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两分钟才拿给我,“我的女儿很早就开始拒绝喝牛奶,她总说这是孩子的饮料。”
谈起女儿时,他与塞尔达一样,眼中满是痛苦与怀念,只是显得比妻子更克制一些。
“我本来也是孩子嘛。”我低头抿了一口牛奶,唇边沾了一圈奶渍,“虽然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但我毫无疑问和您的女儿并不相似。”
就算老爹是异能集团的首领,他的乖乖牌女儿也绝对不会是如我这般的恶役。
“你误会了。”可能是怕我歪楼到奇怪的替身剧情上,菲茨杰拉德先生很快解释道,“我很清楚你与那孩子的不同,但这不妨碍什么。”
菲茨杰拉德自始至终都很清醒,但他的夫人塞尔达的精神似乎已经走到了崩溃边缘。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填补失去女儿给她带来的恐惧心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安慰,但这个人选并不好找。
“塞尔达坚信我们的女儿还活着,所以我不能找一个与女儿太过相像的人来陪伴她,这会让她的精神状况更加分裂。但我也不能找一个完全无法引起她共鸣的人,塞尔达不会接受。”
所以,曾在异国他乡短暂地陪伴过她一段时间却让她倍感亲切的我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我身上迷雾团团,与“普通少女”的形象大相径庭,菲茨杰拉德也认为值得一试。
“不需要你做太多的事情。”他说,“陪陪她就好。”
我看着他蓝色眼睛中对妻子的眷恋与爱意,又想起塞尔达对我描述女儿时温柔的眼神,卡在嗓子里的拒绝辞被我咽下,最终,我点了点头。
我答应了菲茨杰拉德先生的请求,却拒绝了他的支票与补贴,“如果你的要求只是让我陪伴塞尔达夫人,那么我不需要这些,这不是一场交易。”
这是一次学习。
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父母对我造成的影响存在于每个细枝末节之中。
自异能力觉醒后的每一天,我坐在他们中间,看着无止尽的爱慕之词从他们口中吐露,就像看到肮脏河床上嗡嗡飞过的黑蚊,再动听的情话也只让我一阵反胃。
曾经我相信他们是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我是即使被忽略也仍被爱着的孩子,我说服我自己,体谅他们每一次的缺席与漠视。
异能力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血红色的大字日日夜夜挂在他们头顶,在我眼前不断闪过,逼迫我打碎自欺欺人的幻想,迫使我直面最残忍的真实。
——我不被爱。
我从我的父母身上学到何为“谎”: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是假意。
天生乐观主义者的性格解救了我,我很快不再纠结于自己是否被爱,得过且过的度过每一天,将他们的戏精表演当作与我无关的乐趣看待,最多会想一想他们两个人卧底任务结束后我的结局。
薛定谔的二五仔给予我以不变应万变的底气,无论谁输谁赢,无论暴露与否,我总是安全的。我现在会对二五仔事业如此热衷,很大程度源自于父母的影响,他们让我觉得这份职业有意思极了:充满谎与变数,戴着面具度过每一天,只为所谓的忠诚。很可笑,也很有趣。
渐渐的,我看着他们,就像隔着屏幕看戏中的人,失去真实感,只剩两个苍白的姓名。我既是他们的附属品,又与他们割裂般的分离。
唯有“爱情是假”与“亲情易断”的观念被深深灌输进我的脑海,在我最深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远相爱的恋人与永远相伴的家人。
即使我已经将太宰治写进了我的人生计划书中,我对他的态度仍然是“如果他要离开,那么就离开,我能理解。”
这大概就是暧昧期被拉长至今也仍没有结果的最终原因,他在恐惧,我也在恐惧。
不过呢,比起将自己封闭在纸箱中不愿意抬头的太宰治,我拥有愿意踏出去的勇气。
曾将我伤害得遍体鳞伤的世界没有学会温柔待我,但好在我的铠甲足够坚硬,我的刀锋足够锐利,我可以向前,我会向前。
——我不会让我的人生毁在畏惧之中,曾阻挠我的一切都要变成我的垫脚石。
塞尔达在这方面帮助我许多,她获得的爱意与伤害塑造独一无二的她,而这份宝贵的经验正是我一直缺少的东西。
我不害怕尝试交付自己,在彷徨与焦虑中,她的故事是一记强有力的定心丸。
塞尔达告诉我,“爱”是真实存在,永不褪色的宝石,它藏匿在海底最深处的泥沙中,你可以说自己找不到它,却不要否认它的存在。
正如菲茨杰拉德承诺的那样,我无需扮演名为“女儿”的角色,我只是塞尔达的倾听者与陪伴者。
腾玫瑰缠绕在刷着白漆的花架上,红茶的清香伴随曲奇饼干的奶油一起流淌,我专心致志地吃一枚布丁,塞尔达看着花丛中飞过的粉蓝色蝴蝶,从回忆中挑出新的故事同我讲。
她总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讲,与女儿的,与丈夫的,与她自己的。她的人生由高峰转向低谷,跌宕起伏中自有芳幽,甜蜜与苦涩都在时光中褪去,只剩下脉脉的怀念。
“我常感到人生的短暂,曾经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能抓住的人与事,无论如何都不要放手。”塞尔达接住玫瑰花瓣落下的露水,眼底盈满落寞的温柔。
“但有时候,不敢说出口的爱意也是情趣的一种吧?”我想让她高兴一点,和塞尔达说起我在guild中遇到的事——没错,我还是拿到了guild的成员身份,集邮王者我本人——“玛格丽特与纳撒尼尔不就是典型的笨蛋情侣吗!”
塞尔达愣了愣,突然和我一起笑出了声。
没错,我在组合的同事玛格丽特.米切尔与纳撒尼尔.霍桑这对争锋相对的男女一度是我新的快乐源泉,每天都能带给我不同的乐趣。
他们每天都在上演《米切尔大小姐想让我告白》与《神啊!请砸死你不解风情的仆人吧!》两场大戏,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先手必输,死要面子活受罪,宁可事后气到躲在房间里咬被角也要争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