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时度绛河(八)

青行灯说起殿下来简直滔滔不绝。她擅长讲故事, 故事里的一切都栩栩如生，故事里的人仅仅只言片语都能听出一种可爱劲儿。

柯南越听越觉得耳熟。

“……殿下爱吃甜，笑起来说起话眼角眉梢连头发丝儿都透着股甜意。我们爱看殿下, 就像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甜似的。”她语气柔和极了，轻笑一声, 似乎陷入进回忆里, 被记忆里的殿下明媚的笑容甜得心尖发软。

柯南没有想到会在大妖怪脸上看到如此人性化如此甜蜜的表情。他心里把流光姬在妖怪心里的地位又向上提了提。

他记得中原小雪也是个无甜不欢的人，随时随地随身携带甜点糖果。据他所知, 论坛上甚至有个热帖标题是《如何成功从流光手中哄来一颗糖》。

后来柯南真目睹有同学按攻略来中原那儿哄糖果。真.丧心病狂。他毫不犹豫反手一个转发。中原却笑了笑, 不以为意。之后是小兰告诉他, “小雪是担心万一真的有人需要。”

柯南看着青行灯的神情，深觉她可以和论坛上的那些人友好交流。

青行灯从平安京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沉睡。后来就进了博物馆，除了日常保养, 她便热衷于组织大家开展座谈会。她讲故事从来不挑人的。

她兴致勃勃继续道:“娇娇小小的殿下，头发乌黑如墨，肤如白雪, 唇点朱色，笑起来叫人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一把揉进怀里。”

她叹了口气, “可惜晴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那山里的大天狗都没有他那么抱窝的。”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九成可以确定中原的确是流光姬, 剩下的一成，他单纯是保持侦探素养的怀疑。听见青行灯吐槽晴明他一脸微妙。

青行灯看柯南顺眼一点, 不吝啬多说几句话, “你遇见我们算是运气好的，要是遇见了晴明……”

“仿佛他已是殿下的御前大人了一般。”青行灯呵了一声。

她语气不好，能听出来小半是嫉妒, 大半却是恨铁不成钢。脸上明晃晃挂着两个大字“没用”，这神色和当初玉藻前有异曲同工之妙。

柯南默了。

晴明倾慕流光姬是真的。没结果也是真的。

求而不得，这四个字和一代大阴阳师联系起来，有点不可思议。

他大开脑洞，中原莫不是因此才不与故人相见，但是他转念又想，以中原的情商……她大概根本看不出来晴明的倾慕。

莫名有点心疼晴明。

小雪对情爱的粗神经，你不把爱放在嘴边，她压根不会明白。可话说回来，即使说出口了，她也不会答应。唇舌上的爱即使一目了然，也似乎有所轻薄。柯南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有人跟小雪告白。

青行灯语气微妙的嫌弃，“守着又有什么用。”

她知晓许多痴男怨女的故事，对晴明的慢吞吞一向看不上眼。

她似乎想起倏地叹了口气，“总比那个魔鬼强。”她随口一句话，看着柯南又叹道，“当然，比起那个魔鬼，要是遇见晴明还是你的幸运。”

柯南正在回忆他看过有关流光姬的故事，提起魔鬼，下意识开口道，“你说的芦屋道满？”

连大妖怪都称他为魔鬼。芦屋道满该是何等魔鬼。

青行灯表示，芦屋道满此人所无法想象的魔鬼。以一己之力成功得罪所有大妖怪他居然还活的好好的，还有闲工夫折腾平安京。

“当年，就我的检讨写的又快又好。”那个家伙还敢嫉妒她。

柯南懵:“……什么检讨？”话题转太快，他没跟上。

青行灯一脸淡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熟悉吗？”

柯南明智的保持了沉默。他想了想中原的那根傀儡线。不太想知道青行灯怎么个熟悉法。

周围的过路人一脸诡异的看他一个人巴拉巴拉说话。柯南表示不太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假装没有听见有热心人建议拨打救护车的建议。提着灯快步走过人群拐到了一条深巷里。

这条河流经过老城区，错落复杂的深巷。凑巧的是几件案子都发生在靠近河流的地方。

“喏，你看这河。”青行灯示意他看，“河边血案，我觉得最不愉快的除了荒川，就是道满了。”

她轻嗤一声，彻头彻尾的嫌弃，“那魔鬼可是把荒川当成自家鱼塘。”

……把荒川当成鱼塘？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柯南:…………

他莫名想起中原曾说，她认识一位朋友最喜吃鱼。

厉害了，中原！

没想到芦屋道满和流光姬也是真的！

青行灯说到这，顿了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悠远起来。

柯南猜想，她在回忆。回忆属于她们的平安京。

到此时他才从大妖怪身上察觉到时光的力量，漫长的岁月连大妖怪都只能看沉睡和回忆度过。醒来后沧海桑田，一如往昔的容貌，保养再好，她的本体光彩夺目。她的眼中仍有深刻的黯然。

柯南却从这个眼神里觑见了一丝平安京的风华，软红十丈，缱绻多情的平安京。

“流光何所在，倏忽度绛河。”青行灯念出一句熟悉的诗。“流光何所在？谁都知道，殿下留不住。”

青行灯的目光从遥远的天际，重新投向柯南。她沉静地注视柯南许久，提出一个请求，“小侦探，你别动好不好。”

她眼里的情绪让柯南心软了。乖巧的当一个工具人，一动不动。桔梗印没有出现。

青行灯俯身摸了摸柯南的头，妖怪的接触是冰冷的。

柯南心想，大概妖怪的心是热的。

不知是不是时隔许久再次亲近殿下的气息，这声叹息长长，像春日飘飞缠绵的柳絮，忧伤而怅然。竟让柯南不由心动，想要说出中原的名字。

喉头滚动，青行灯眼神忧伤地看他。柯南启唇，猛然后退一步，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神智从那绵密如网的暗示中清醒过来。

出了一身冷汗，好险！

柯南心跳狂跳，警惕地盯住青行灯。

他就该知道妖怪狡猾不可轻信！

青行灯没有得逞，哄出殿下的信息，倒也没有太失望。她脸上复又恢复娇柔的笑容，欣赏地看柯南。

“小侦探，不错啊！”

柯南没有丝毫被夸奖的喜悦，他不敢大意分毫。重新恢复清醒的大脑飞速运转，一字一句去推敲琢磨青行灯适才的话，试图寻找线索和突破口。

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安倍晴明和芦屋道满还活着。”

他语气笃定，但其实心底正在狂嚎。

啊啊那两个大佬居然还活着！！！

这句话反复刷屏！

柯南觉得他还没失声尖叫全亏这段时间以来历练颇多。

他顶住表情的淡然，坚决不露怯。大脑被这个可怕的事实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