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初一

文皎又翻了个身, 仰躺在林海腿上,眯着眼睛笑问道:“如海真心觉得我过得自在你看着心里高兴?”

林海看着文皎的眼神,不知怎地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但他还是实话道:“月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看着月娘笑,心里就喜欢。”

文皎呲牙嘿嘿一笑,伸手揪住林海的胡子道:“如海,我也和你说句实话, 其实我看你这把胡子不顺眼很久了。”

“要不什么时候如海方便, 把胡子剃了,给我看看没长胡子的你……怎么样?”

林海眼睛瞪得像铜铃, 张着嘴“啊”了半天,结巴道:“这,这……我这个岁数出去若是没胡子……这个……”

文皎故作难过道:“咱们成婚的那年, 我才二十二岁, 如海见过我年轻的样子,往后还能见到我老了什么样儿。”

“可是我一见到如海,如海就已经胡子一大把了。别说如海二十几岁的模样, 就连如海没蓄胡子长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

文皎说着说着倒真有些伤心,松开林海的胡子,手上环住林海的腰,不说话了。

林海默默把手放在文皎身上, 和哄青玉一样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

文皎别扭了一会儿就自己想明白了, 从林海怀里钻出来笑道:“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如海这把胡子还是留着给大燕添砖加瓦罢。”

她扯一扯身上的衣服,看着林海笑道:“时候不早了, 咱们吃了中午饭,下午去给大郎送马。可得保佑他好好的活着回来,别伤了咱们玉儿的心。”

看林海的脸又不自觉板上,文皎上手揉搓了一番他的俊脸,促狭道:“如海现在还是一听见大郎的名儿就黑脸,我看黛玉什么时候愿意和你说心里话。”

林海咳嗽一声,把文皎的手从他脸上轻轻拿下去,露出一个“端正又不失亲切”的笑,声音严肃的问文皎道:“月娘,你觉得我这个表情如何?”

黛玉听见西屋里传出来爹娘的笑声,看着面前玩儿得快活的青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想果然娘对爹最有办法。

陆溶看着面前的三匹骏马,一时不敢相信这都是送给他的。

文皎伸手摸了一下一匹马的马头,那马温顺的垂下头蹭着文皎的手心。

最后和家里这三匹小马告了别,文皎给陆溶介绍道:“这三匹小马都是公马,都还未满一岁。”

“这是奔雷的儿子,这是惊云的儿子,这个是清儿坐骑飞雁的儿子,他们爹也都是良种宝马。怎么训马你自然比我们懂得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看陆溶似要说话,文皎止住笑道:“大郎不必推辞,这些好马留在我们家其实可惜,好好的马,一个月就出三趟门,它们也怪憋屈的。不如给你带去做战马。”

“你林叔身为川陕甘总督,给宁远军中将军送三匹马还送不出去,他得多没面子,你就赶紧说句谢谢,收下得了。”

林海轻轻咳嗽一声,上前一步道:“大郎收下罢。”

陆溶看着面前的林总督和苏夫人,苏夫人还是那么温柔的笑着,林总督表情严肃,眼中却含着隐隐的期盼。

他突然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抱拳深深一礼。

林海上前把陆溶扶起来,看着这个比他都高大几分的少年,感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拉着文皎道:“咱们先回去罢。”

文皎一笑,用眼神问林海怎么现在不小心眼了?

林海回了文皎一个无奈的眼神,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黛玉看了陆溶一眼便跟了上去,文皎拉着黛玉的手朝林海一笑。

林海站定,看了她们娘儿两个一眼,无奈道:“大年初一,好好的日子,玉儿玩会子去罢。”

黛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双眼一亮道:“不然我回去把我的刀拿来和他比一场?”

林海一愣,文皎却是立时赞道:“这个主意好!你才打过了清儿,葛先生的招式你也都熟了,和不熟悉的人比一比,说不定就能更进益些?”

黛玉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懊悔道:“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白耽误多少天……”

林海在后头自嘲一笑,跟上她们娘儿两个,深觉自己这两年太忙,竟越来越不明白玉儿心里在想什么了。

月娘说得对,就算是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秘密。做爹娘的,就好好保护她长大,往后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过这一辈子。

时已子时,夜深人静,明日便要启程回银卫城还要早起,陆溶却仍未入睡。

陆溶借着烛光,不住的看手上精致绣着一对飞雁的荷包,又想起今日林总督苏夫人对他的勉励,胸口一片滚烫。

大燕军规是十四岁以上男子方可参军,还有对身高身体的各项要求。若是平民百姓之家,只怕都要长到十五六岁才能达到从军标准。

而他自小就长得比同龄人更快些,又习武强身,那时虽才十四岁也能轻轻松松过了从军标准线。

母亲一直说从军不急,让他和二郎多等两年再去。瓦剌年年进犯,何愁从军晚了就不能替他父亲报仇?

他却定要送过母亲妹妹就从军。父亲虽然忙,月月回来两日从来不忘记给他和二郎清儿带些东西。

母亲一身武艺比父亲强上许多,却因爱重父亲,甘在家中养育他们三个孩子。

他眼看着父亲母亲恩爱十几年,父亲去了,母亲眼中足足有三四个月都不见神采。

等出了孝,母亲为了支撑起这个家,重新去找高官贵族之家做习武先生。

他不愿意母亲受人辖制,却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母亲不去,他们拿什么养育二郎,拿什么养育清儿?他身为长子,习得一身武艺,上不能替父报仇替母分忧,下不能照顾弟妹,心中惭愧万分。

所以他才定要早早入宁远军中,在父亲去后,扛起支撑这个家的责任来。

瓦剌凶残,好在他有武艺傍身,又不畏生死,才上战场便立功不少。

后来那一年他攻入草原,他发现他运气也不错,碰见那么大一个功劳出现在他面前。

他远远看去,那小王子身旁只有三五百人,他麾下虽然只有一百六十人,却个个是精兵。

他们行军一月扑了个空,肚子里都正燥着,而那瓦剌小王子已经是丧家之犬,他心里一算,对方就算多那二三百人也挡不住他们。

所有这些念头只在一瞬之间,他立时就带着人飞马直冲那小王子而去!

那瓦剌王子身边自然有忠心护卫。他一路斩杀十余人,右腿左肩都挨得一刀,却拼着活捉了瓦剌王子。

对那个时候的宁远军来说,活的瓦剌王子比死的更有用。

陆溶翻身下床,看向窗外一弯细细弦月,漫天繁星,再低头看手里的荷包发着盈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