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诧异
荣国公府现住着三位夫人太太, 一位是超品诰命国公夫人贾母,一位是正三品威远将军将军之妻王淑人,另一位是贾夫人之儿媳, 王淑人之婆母, 刑太太。
婆母和儿媳妇都有诰命在身,只有邢氏是个光杆白身。文皎写帖子时犹豫了一会儿,不想直接写贾母,写的是“贵府诸位夫人太太”。
尴尬, 真的尴尬。
王熙凤的胎已经八个多月马上九个月了, 是绝对不可能再挺着肚子出门的。刑太太是没有诰命的,平日交际无妨, 她和林海请客办宴来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官员诰命们,刑太太估计不会来,能来的也就只有贾母。
就看看这位老太太都说什么, 做什么罢。
贾母和和气气的给她面子, 那她也会看在黛玉的面子上,好好儿和贾母做好邻居的。
楚国公府的帖子递到荣国府上,王熙凤捧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日帖子, 面带愁绪,遗憾的叹了口气。
平儿忙把帖子接过,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劝:“奶奶,咱们现在可去不得呀。”
“平日咱们逛逛花园无妨, 那一日楚公园里得有多少夫人太太, 人多又要吃酒,实在不宜大月份的孕妇过去。”
“若是奶奶怕苏夫人怪罪, 过后咱们送厚厚的礼再去赔罪。况且我也跟着奶奶见过两次苏夫人,苏夫人通情达理, 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怪罪奶奶的。”
王熙凤摇头叹道:“我是去不了,但是咱们家不能没人去,不然,就太不好看了。”
奶奶一点,平儿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事儿。
楚国公乔迁新居,和她们家做了邻居,若乔迁宴不给她家帖子,那可是好大一个没脸。苏夫人虽然从前对贾家冷淡,但想来不欲和林大姑娘的亲外祖家结下这么大的仇,所以送了帖子来。
如今是林家势盛,贾家式微,两家关系又微妙。苏夫人主动送了请帖来,贾家若没人去,那就和奶奶说的一样,不管从哪儿看,都是“太不好看了”。
而太太没有诰命,奶奶去不得,算来算去,家里竟只有老太太能去……
平儿想明白后卡了壳儿,迷茫的看向奶奶,见奶奶也在看她,两个人不禁一同发出一声长叹。
叹完了,事儿总是要办。
平儿拿上帖子起身,王熙凤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你瞅个空儿把帖子给金嬷嬷,让金嬷嬷给老太太,给完了你就快些儿回来,不用见老太太。”
“今儿你做成这件大事,回来我赏你几道菜吃,也算慰劳你的辛苦。”
平儿笑道:“吃菜就吃菜,我不吃酒,奶奶可也不许吃酒。”
王熙凤瞪她道:“知道了,快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天天听你说个没完。你有话,管蓁儿苗儿去。”
平儿笑了一回,心里松快了些,就迈步往老太太院里过去。
可巧儿她到荣庆堂的时候,贾母才刚眯眼歇下。鸳鸯悄声出了门儿,看见平儿,把她拉到一边儿,低声叹道:“说罢,你们奶奶又有什么烦难事要办了?”
平儿把帖子往她手里一递,鸳鸯打开一看就变了脸色,道:“我的天!云姨奶奶,您这是往我手里塞了个火·药筒啊!”
纵是火·药筒,鸳鸯也得给老太太送去。她琢磨一会儿,拉住平儿道:“你们奶奶可欠我一顿好酒好菜,改明儿我有空了,记得请我。”
平儿笑道:“好金嬷嬷,你把这事儿给老太太说了,让老太太顺顺当当的去东边赴宴,再顺顺当当的回来,别说一顿酒菜了,就是一年的酒菜,我们奶奶也请了!”
送走平儿,鸳鸯拿着帖子琢磨了半晌,看见老太太醒了,忙带着人服侍老太太起身更衣,笑道:“老太太,今儿我有一件喜事要告诉您。”
贾母笑道:“什么事儿啊?”
“上回咱们二姑娘出阁,林姑娘来了,您不是觉着林姑娘呆了不到半日就走,都没看够?”
鸳鸯注意着观察贾母的面色,笑道:“这回呀,东边递帖子过来,说五月初十办乔迁宴,请咱们府上的人也过去一齐热闹热闹。两家住得近了,这回乔迁宴办完,东边也松快了。您想林姑娘,咱们就派人去接来说说话,岂不便宜?”
贾母一手拿着老花镜,一手拿着帖子,一字一句的读了半日,方道:“是平儿丫头送来的帖子?”
“正是呢。”鸳鸯心里忐忑:“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
“什么料事如神。”贾母冷哼道:“凤丫头大着个肚子,三天两头的说不舒服。她院子里也就平儿和你最好,不是平儿来,难道是她奶奶亲自来?”
鸳鸯暗暗舒了口气。老太太能发出来气,情况就不算太差。
从今春二月开始,隔壁东边和后头园子里就日日有工部的人往来。
楚公园的大门儿本来是正在琏二奶奶以前住的那所小院后面,园子成了林家的,这门前面自然要砌一道墙,好把两家分开。
家里本来预备贤妃娘娘省亲,买了十二个小戏子,身世都可怜得很。二奶奶要卖人整顿家里规矩时,也没把她们十二个不分来由都卖了,而是问清楚各人意愿,愿意回家的就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就留下来当丫头。
十二个女孩子里,愿意走的只有四五个,剩下来八个,二奶奶本分配到各房里去做活,让人好生教她们服侍。
后来老太太病势反复,又没处去散,也不好外头请戏班子玩意儿进来,二爷二奶奶商议了,就又把这八个女孩子攒了起来,排演戏文,就在老太太后院儿新盖的大花厅上哄老太太高兴。
可巧儿这大花厅旁边就是二奶奶从前住的院子,二奶奶院子旁边就是正在砌的墙,后头就是园子,正叮叮当当的栽花种树。
自二月初一东边楚国公府和后面花园子动工以来,老太太就再没上后头大花厅里听过戏了。
老太太的心病,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也问过平儿二奶奶是怎么想的,知道老太太是真的钻了牛角尖想左了。
但她并没法子在老太太跟前儿这么劝。老太太已经是七十二岁的人了,连年缠绵病榻,心病又重,这一通刺激下去,万一把老太太激出个好歹,谁能担得起这责任呢?
况且老太太虽然左性,幸而只是在家里……
鸳鸯一顿,想到上个月二姑奶奶出阁,林姑娘带着林家堂姑娘和陆大姑娘过来,老太太拉着林姑娘的手说了好几句糊涂话。
什么“可怜你娘走得早,没能享着这福,也看不着你风光出阁了”,又是什么“你娘就留下了你一个,好歹玉儿别把你娘忘了”。
幸而林姑娘懂事明理,又还念着和老太太的情分,也顾及是二姑娘的喜事,并没说什么,也小心着没让林堂姑娘和陆大姑娘听见。不然这闹起来得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