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还魂的人
“去坟园看过了。”
苏言道:“去过之后回来的人说,整个坟园上下看上去都很正常,看不出什么动过粗的痕迹。
“很显然是有人后来重新整理过了。
“坟园里是有几位徐家先祖姓张,时间最接近的一位是大名鼎鼎的燕京张家的小姐张盈。
“但属下却不知是不是姑娘派的人去整理的。
“如果是姑娘,她人手上应该会有些欠缺。
“除去她之外,就只有贺兰谆有能力不动声色恢复表象。
“到现在为止,王爷那边并没有收到关于这件事的丝毫消息,可见贺兰谆手脚极为干净。
“而这么看来,当夜里他之所以能够带着自己的人刚巧赶到,我估摸恐怕也是在少主离京的时候派了人在沈家外头盯着。”
说到这里他看向萧淮。
萧淮脸色眼见得就有些臭。并且他鼻子里冷哼起来。
苏言垂眸,又接着道:“至少目前来说,韩家那边想以徐家坟园做文章,显然是有些难度。”
萧淮默了会儿,将扶着杯子的手收了回来,过片刻他又抬头望着四下:“她人呢?”
苏言也抬起头,正准备出去去寻寻,沈羲就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了。
托盘上摆着一碗面,香气喷喷地,竟然十分诱人。
“你去煮的?”
萧淮一路看着她走过来,到了跟前坐下,然后把面又端到了他面前,他才愣回神地说道。
“嗯。”沈羲点头,笑微微把牙箸递过去,然后托腮在对面望着他:“给你补过生日。”
这两日她就泡在小厨房里钻研这个了。
萧淮盯着她静看了半晌,然后举起牙箸挑起一束面,于面条上腾起的白雾里再看她一眼,塞了入口。
沈羲望着他慢慢地吃,神思有些游离。
“你为什么想到为我煮面?”
沈羲耸肩:“你生日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就下碗面给你吃吧。”
他听到这里把牙箸停了下来,直着身看她。
沈羲催他:“快吃。”
他却没有动,而是想了想之后才又继续吃起来。
吃完了沈羲又拿帕子给他细细地擦嘴,他也任凭她擦。
末了沈羲才坐了回去,托了腮笑嘻嘻道:“谭缉跟你说了什么?”
萧淮白了眼她,清嗓子道:“他来求和。”
说到这里他看向她:“你上次说你姓张,刚才谭缉也说温婵她们害你是在徐家坟园,苏言又说徐家坟园确实葬着位燕京张家的小姐。
“你懂得那么多,难道是燕京张家后人?”
听到张盈,沈羲托腮的手就顿了一下。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将手放下:“我是张家后人。”
萧淮略想,凝眉又道:“那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国子监祭酒张子介的女儿?太傅张煜的孙女?”
沈羲心情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萧淮未再做声,凝眉等她下文。
沈羲调息了下,抿唇道:“十五年前我还在襁褓里,我的祖母和我母亲对当时的朝局失去了信心,不忍才出生的我跟随张家赴死,就先让人把我送给了我的养父母。
“就这样我成了沈家的小姐。”
萧淮点点头,略为沉吟,目光里便已有了了然。
“你跟温氏的恩怨,想必是因为韩家如今的立场?她又曾对你做过什么?”
沈羲望着斜斜照进来的一束阳光,没有立刻说话。
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还魂这种事要亲口说出来,真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忘记温婵在疑心她是张盈时候的表现,戚九听说后也吓得不轻,萧淮纵然会要好些,可绝对也会少不了惊吓吧?
她的默然却使萧淮想到了别的方面。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将她的手攥在手里:“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些。
“你不要难过了。如果你不会因为我们萧家也是灭秦的凶手之一而敌视我的话,我想说除去你的父母亲情,张家和大秦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他的手攥得很稳。沈羲抬眼望着他,却未置可否。
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可除去父母亲情,还有些东西的确是他也无法给予。
比如说她身为赫连人的尊严。
她能否光明正大地公开她张家后人的身份?即便不能再为张盈,她终究也想以张家后人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想要像正常人那样安然度日,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时刻提防着自己的血统被暴露带来不好的后果。
她要的不是苟且偷生,也不是世子妃的头衔,能够以赫连人的身份泰然地与他厮守终生,让她能以张家后人在世人面前为荣,这些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但即便如此,她却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作为他来说,能给她所能给的这些已经是相当了不得,余下的都是非份之想。
她把头垂下,沉了口气再抬头:“世子,你听说过借体还魂这样的事情么?”
“还魂?”萧淮眉眼之间有惑色。
沈羲将手抽出来,将心情放得沉静:“昔年张煜有个妹妹,十五岁的时候因为去上香而被杀死在相国寺后——
“我确实是张家小姐,但我这具张子介女儿的身体里,住的却是子介姑母的灵魂。
“世子,我实则是五十年前死去的张煜的妹妹张盈。”
屋里满室静默。萧淮还保持着屈膝斜坐的姿势,而张盈却在他脸上看到了错愕与陌生。
“你的意思是,你是五十年前的人?”
作为叱咤天下的燕王世子,如今脸上没有镇定没有坦然,只有无法掩饰的难以置信。
张盈压下心头涌动,说道:“五十年前温婵还是我的好姐妹,她八岁时被我从徽州乡下带回张府,成为了张家养女。
“但就在五十年前那天早上,蓄谋已久的她将我杀死在相国寺后的小胡同。
“然后醒来我就成了沈羲——也就是张煜的夫人暗中送到沈家来的张家小姐,我的侄孙女缓缓身上。”
萧淮像座石雕一样没再动,使人感觉他静到仿佛连呼吸也已经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