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叶卿跟着林还玉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他原本是拒绝的，万一林还恩看到他又受什么刺激，他已没有第二颗无极丹能救对方的命了。

不过林还玉说已经想出了方法, 不会让林还恩再看见他, 叶卿才答应下来, 毕竟一见之下就差点要了对方的命，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也实在说不过去。

林还恩已经换了身衣服, 此时正靠坐在床头，眼睛上蒙着一层黑色厚布, 更衬得他小脸苍白如纸。

叶卿没想到林还恩会用这种方式再“见”他一面。

得知叶卿来了以后，林还恩温和地笑了笑, “让叶公子见笑了。”

“无妨……”叶卿淡淡地说，比起一见面就在他面前吐血昏迷, 这样不知好多少倍。

林还恩又道：“还有之前的事，让叶公子受惊了，实在抱歉的很。”

说到这他仿佛有些羞赧,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 这么多年来也已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叶公子天人风姿, 实在令人心折。”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这番话说的更是直白又真诚, 让人觉得这个少年实在温良纯真, 何况他还病体孱弱, 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软。

叶卿只平静地看着他, 什么也没说。

林还恩继续道：“多亏叶公子的药, 否则我恐怕性命难保, 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叶卿语气淡漠, “不用谢，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林还恩默然许久，然后突然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林还玉连忙上前按住他，“还恩，你干什么？”

林还恩呼吸有些急促，紧紧抓住林还玉的手，“姐姐，快扶我下床。”

林还玉劝了两句，林还恩依然坚持，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扶下床。

林还恩蒙着眼睛被林还玉扶着走到叶卿面前，他站稳后对着叶卿一揖到底。

“还恩冒昧，有一事相求公子。”

叶卿已猜到，“你想求药？”

“是……”林还恩虚弱地笑了笑，“实不相瞒，父亲为我请遍了天下所有名医神医，用了无数珍贵的药材药方，却没有任何一种比得上叶公子所赠之药，所以还恩斗胆请叶公子相救。”

林还恩肯定已经察觉到体内增长的内力，而大概是叶卿之前毫不犹豫连这种珍贵药物都能拿出来救人的行为，让林还恩以为他是一个心软良善之辈，才做出这副柔弱天真的模样博取他的同情。

然而叶卿根本不相信一个从小到大，无时无刻都必须压抑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理智，并随时面临死亡威胁的人，会是一个什么天真纯良的烂漫少年。

所以他冷淡地说：“此药配料珍贵难得，给你的那颗已经是我身上最后一颗了。”

林还玉连忙道：“不管需要什么材料，我们都会尽力寻来的。”

叶卿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漫不经心地对林还恩说：“这药治不好你，不过深厚的内力确实可以让你活的更久一点，但我为什么要给你？”

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林还恩，他并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父，用柔弱来博取他的同情毫无意义，他不会无条件地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他。

林还恩闻言一怔，然后那种温软的气质便从他身上缓缓褪去，变得冷静而从容，这让他即便看上去依然病体孱弱，却让人感觉十分强大。

颇有几分当初苏梦枕的风采。

只是苏梦枕还有一腔热血和正气，林还恩身上却感受不到这些。

只有极致的冰冷和压抑。

同时林还玉的神情也变了，她原来有些柔弱的气质变得温柔而坚韧，就像一朵被风雨摧折也要在枝头绽放的蔷薇花。

她本也是久病缠身的人，只是比她的弟弟林还恩好一些，不必一直痛苦地压抑自己。

林还恩放开姐姐搀扶着的手，坐到叶卿对面，冷静地开口问道：“叶公子想要什么？”

这副样子看着顺眼多了，不过叶卿还是无情地说：“我什么也不缺。”

林还恩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就失态，他只是平静地摆出了自己的筹码，“我知道叶公子的药极为珍贵，万金难求，若叶公子肯帮我，日后林家和慕容家都任你差遣。”

叶卿这才抬眼看向他，“慕容？”

难道江南还有第二个慕容世家？

林还恩轻轻点了下头，“我的表哥慕容青城是现任慕容家主，只是他的身体也不好，无法孕育子嗣。慕容家于我们有大恩，所以两家已决定将我过继给慕容家，成为下一任慕容。”

叶卿了然，林还恩，或许这便是他名字的由来，他一出生便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只要慕容家遇到困难，他就要用一切去还恩，哪怕是舍弃他自身。

叶卿问，“慕容家与燕子坞那个慕容有什么关系？”

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同为大燕皇室遗族。”林还恩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只是并不如那边还心存远大抱负。”

随着他的讲述，叶卿了解到大燕灭国之后，燕朝皇室多融入中原蛰伏，尽力与世家大族联姻，以期有一日能够复国。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后人看透了复国只是无望的幻想，便放弃了这个祖传梦想。

如今离大燕灭国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慕容这个姓氏传承到现在，也只剩下三个比较大的势力。

慕容山庄，慕容世家，燕子坞。

慕容山庄如今是九个姐妹在管理，早已成了纯粹的江湖势力。慕容世家则是半江湖半豪门，而且这一支不知为何多出早夭病弱的后人，传到慕容青城这代都只能靠过继了。

唯有燕子坞那家依然怀抱着祖传梦想，并为此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和林还恩的看法一样，叶卿也觉得那是痴心妄想。

林还恩微笑着说：“叶公子可是要对付那个慕容家？”

叶卿看着他没说话，仿佛是在评估什么。

林还恩缓缓道：“我很怕死，所以只要有活下去的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叶卿沉吟道：“我想做的事没有你帮忙也能完成。”

林还恩沉默许久，然后苍白的脸颊忽然出现红晕，他指尖微微颤抖地伸手向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抓去，像是要将那层布揭下来。

“还恩！”林还玉连忙扑上来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行动。

叶卿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我想我已经说过，我没有第二颗能救你命的药了。”

“那就让我死！”林还恩拧着眉痛苦地说。

仿佛刚才那个冷静理智还说着自己怕死的少年只是一个假象，眼前这个痛苦的、疯狂的、濒临崩溃的才是他压抑的自我。

林还玉紧紧地抱住他，柔声道：“还恩，不要这样，你必须冷静下来，你必须活下去。”

林还恩在她怀中颤抖，那痛苦如此真实，连叶卿也分辨不出这次对方是不是又再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