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绝望

同样的噩梦，每每惊醒，他都觉得怅然无措。

就这样……他一天比一天更颓然，直到十二月十七号的深夜。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往年，洛桑并没有看重过自己的生日，甚至因为阿妈和爸爸已经不在了，他觉得生日，过与不过，并没有任何区别。过生日反倒会徒增伤感。

但是，今年，因为有了灵犀，他突然就觉得，好想和她一次过一次生日。

他真的好希望，能两个人一起坐着，吃顿饭，唱个生日歌。就像他那么看重灵犀的生日一样，因为觉得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能一起庆祝的机会，所以格外重视。

然而……已经是十七号的最后一个小时了，灵犀却仍然毫无消息。

他一遍遍刷新着自己的信息列表，一遍遍检查家里的网，又无数次地给巴吉打电话，确认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还要求巴吉也给她打回来。直到从来不关机的巴吉再也受不了，强行关机，洛桑这才放弃。

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灵犀，不会回来了。

就这样，挨到了十八号的早上，自己的生日的这个清晨，一夜无眠。

天已经亮了，他却不想起床，有一个瞬间，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不起床，不去面对这一天。他的心太难过了，假如他起来，做些什么，就好像，他还没有放弃等待。然而，他是应该要放弃的。

窗外传来了邻居家弟弟的喊声，是他阿妈做了汤面，送来给洛桑。她知道洛桑父母都不在了，因此每年他的生日，她都会煮碗面给洛桑，权当为他庆生。

看来，不得不起床了，他不能让邻居弟弟和他的家人担心啊。

于是，他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懒得披，就走到门前，打开门。话唠弟弟一看到洛桑的样子，顿时惊讶了。

因为，往年的这一天，洛桑都会早早地起床，去看他的妈妈，结果今年，他居然穿着睡衣，看起来一副并不准备起床，还要接着去睡的样子。

弟弟惊讶了。正要开始说着什么，却被洛桑阻止了他未来得及开始的长篇大论。他接过汤面，说道：“替我谢谢你阿妈，晚些时候，我再亲自去道谢。”

如此说完，他就立刻把门关上了，丝毫不顾外面话痨弟弟小小的眼睛中大大的困惑。

回到屋内，他把面放在桌上，没有任何想去吃的欲望，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扭身回房间去，又躺回到床上去了。

就这样，躺着，又拿出手机，看了许久，才终于，彻底绝望了。

今天还要去上课，他毫无意志力的想着。他想请个假，然而，跟谁请呢？巴吉吗？可是，他并不想被巴吉念叨。更何况，他昨晚还无情地关了机。

就这样，已经快九点了，他终于拖着一夜未眠的黑眼圈，走到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早饭是没胃口吃了，他只是随意换了件衣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就这样，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希望小学去。

希望小学的孩子们，像往常一样，都给洛桑老师做了卡片，还每人给了洛桑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向他送上生日的祝福。

往年的洛桑，都觉得这个时刻，很幸福，但是今年，他却只觉得为什么，对他说生日快乐的人，不是灵犀……

他讨厌自己的这副样子。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该不会是灵犀，出了什么事吧？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他顿时一身冷汗。

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灵犀的头像，想什么都不管，直接问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还是忘记了日子？

可是，他却发现，灵犀她，居然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照片中拍着各种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并且还有一张她的自拍。她还是很美，安然无恙。文字部分写着：今日，做个快乐的小厨娘。

他就这样看着，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转瞬间，突然就满心酸涩……

她没事，哪怕她彻底忘了他，忘了他的生日，但他第一时间，还是很庆幸她没事。他是这样的在乎她。

可是，她呢？她既然没事，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为什么她还没回来。或者，她并不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洛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对她来说，真的并不重要……心，又痛了起来，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做的所有准备，自己一天天煎熬的等待，都是一个笑话……

他自嘲着笑了，眼睛突然就酸酸热热的。他跑到外面，捧起一把雪，就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许久，直到心中所有情绪变成了一潭结了薄冰的死水，才重新起身。

既然等待，变成了一个笑话，那也该到了他清醒的时候了。他沉默地回到了教室，接着给孩子们上起了课。

中午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希望小学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饭。学校的管理员夫妇也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特意给他做了几个菜。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吃了几口，就觉得喉咙干涩，再也吃不下去了。

整个下午的课，头都有些昏昏沉沉。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又累又困。再加上心情极度抑郁，他的整个下午都显得特别难熬。

下了课，巴吉如往年一般，来学校接他，陪他一起去给爸爸妈妈扫墓。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周伯，也赶到了。

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巴吉怀念他的姐姐，周伯怀念他的弟弟，洛桑，怀念他的父母……同时，思念着灵犀。

他们三人从希望小学一起出发去了墓地。其实，当初，乡民们都说要为洛桑的爸爸举行隆重的天葬仪式，因为他们都感谢他为这片土地的付出。然而，洛桑拒绝了。

他了解爸爸，爸爸虽然深爱他的妈妈，并且为了他的妈妈，搬来了这里，还盖起了学校。但是，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汉人，他有他不能舍弃的东西。

落叶归根，才应该是爸爸的归宿，他应该不想翱于天际，更希望封于故土，重归大地吧。他原先想过，是不是要带爸爸回成都，葬在爷爷奶奶跟前。

然而，妈妈实在舍不得爸爸，因此，爸爸并没有葬回成都，而是葬在了这片他付出了一切心血，财富，乃至是生命的土地。

那时候，妈妈每天都会拖着病体走到这里来，陪爸爸说话，让爸爸等着她，她总说，她很快就来，她的确，很快就去了。

洛桑的心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一片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