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对不起,我变态

郁奚的心跳仍然剧烈,胸口像扯风箱一样不停地起伏,气息凌乱。

傅游年看他好像还在发呆,而张斐然那边一直在催演员就位,就没有管他,只是拉着他的手腕,让他站到不会被道具碰到的地方,然后转身过去接着拍戏。

片场里的无数盏大灯开得雪亮,郁奚盯着一束光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才终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郁哥,怎么了?”周小迟小声地在旁边叫他。

“没事。”郁奚摇摇头,再开口感觉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

郁奚去换了衣服,周小迟开车送他回家。

上车后郁奚放下了后座的靠背,拉过他平常放在车上的空调毯盖着,蜷缩起来终于找回了一点正常的温度,这才想起来刚刚没有跟傅游年道谢。

他的发梢好像还残留着傅游年掌心温热的触感,觉得有些不自在,抬手随便揉了一把。

可能是下午睡了太久,现在虽然累,却没什么睡意。郁奚躺了十几分钟,意识仍然清醒,就拿出了手机。

他点开通话界面,指尖熟练地拔出一个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拨通键,连他自己都感觉很荒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犹豫了几分钟,他还是拨了出去,话筒里果然很快传来一句“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后面跟着一阵忙音。

他不死心地挨个试过,无一例外都是空号,抬手蹭了下酸涩的眼睛。

以前在男团里他是老幺,谁都爱来摸他的头,经常练了一天舞,回宿舍时头发被揉得乱七八糟,但来这儿之后还是第一次。

夜里街上没什么人,比平常到家更快,周小迟在地下车库停好车,回头看到郁奚好像睡着了,就下去拉开车门叫他。

郁奚起身下车,车库黯淡的灯光底下,周小迟总觉得他眼尾有点发红,也没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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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游年重新走过去跟岑柠对戏。

岑柠很不情愿地从沙发上起身,偏过头跟经纪人抱怨,“我还没歇够呢。”

“你有完没完了,”经纪人也着实头疼,没想到这姑奶奶这么不识时务,自己又不占理儿,还什么人都敢招惹,“早点儿拍完,早点儿回去歇着。”

“想休息也行,”傅游年语气冰冷地开口,“你可以从今天开始一直休息下去。”

岑柠本来还想耍赖,听到他满是寒意的声音,先被吓得一哆嗦,然后才反应过来傅游年话里的意思,顿时不敢再说话。

“傅……傅老师,”经纪人抬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真对不住,小岑她早上就胃不舒服,又拍了一下午戏,忍着难受吊威亚,所以动作不太到位,耽误您时间了。她其实也特别抱歉,刚刚还跟我说,多亏了您照顾新人,不跟她计较……”

“想太多,”傅游年懒得看他拙劣浮夸的演技,“最后一条,不行换人。”

真难受的人一声不吭,装模作样的倒是闹得很欢。

说完,傅游年没再理会他俩,过去穿威亚衣。

“进组前我怎么跟你说的!”经纪人气得咬牙,“你早晚毁在你这张嘴上!”

“我又不是故意的,”岑柠委屈地说,“而且合同都签了,他说换人就换人吗?”

“你那破合同算个屁!”经纪人都快要后悔签了她这么个祖宗。

岑柠不再说话,既忐忑害怕,又有点儿赌气,过去接着拍刚才那场。

这一次她总算认真了一点,打戏直接一条过,后面几句台词又出了点问题,不过尚能弥补,等后期配音的时候再说。

终于可以收工,全剧组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游年从片场出去时已经深夜一点半,他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才看到有人给他发了条消息,叫他去喝酒。

明天上午第一场戏十点才开始,他现在也不太想回家,就让李尧和助理先走,自己开车去酒吧街。

凌晨酒吧里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傅游年戴着口罩,踩着闪烁不停的灯光往包间方向走。

进去时他看到包间里只剩一个人。

“怎么就你在?”傅游年问。

“你看看现在几点,人家有家室的早就回去了,也就我这单身狗在这儿等你。”靠坐在沙发右侧的人递给傅游年一瓶开盖的啤酒。

傅游年没说话,跟他碰了下瓶口。

这人叫罗辰,算是傅游年的发小,小学就在一个班,后来分开,结果高中又考去了一个班里当同学,现在是个男模,平时走秀活动忙起来半年可能都看不到人影,难得有时间出来聚一聚。

如果高三那年傅游年没有去接那个武侠片,其实差一点就打算跟罗辰一起去做模特兼职。

“我路过你叔叔那儿,进去看了一眼,还当你今天会过去呢,怎么又没回?”罗辰叼着根烟问他。

“刚下戏。”傅游年也多少有点疲倦,按了按眉心。

“那也正好,你姐放暑假回国了,还有那个小屁孩也在,不回去就算了。”罗辰说。

罗辰念叨了几句,看傅游年不太想提这事儿,就没再多说。

傅游年的父母都在他小时候先后重病去世,他跟弟弟两个人就被叔叔收养。叔叔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孩子,当时女儿初中还没毕业,另一个小男孩跟傅如琢一样,都是刚学会走路的小豆丁。

他叔叔只是一家小公司的会计,婶婶在当幼儿园老师,收入微薄,家里多了两个孩子,经济压力陡然增大。

到后来傅如琢八岁时被查出白血病,几乎就是举步维艰。

医院就像不见底的深潭,砸钱进去是连一声细响也听不见的,花了多少都觉得麻木。

傅游年高一的时候说他想辍学去打工,然后被叔叔第一次动手狠狠地抽了几巴掌,再也没说过这种话。他就一边上着学,一边想办法攒钱给傅如琢治病。

他的表姐傅莹很讨厌他们两个,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家也不会过成那样,欠了无数的债,卖掉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她一年到头没有一件新衣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被妈妈送去医院带给傅如琢。

傅如琢自杀的那天正好是他自己的生日,婶婶在家里煮好了鸡汤,打算送去医院的时候,才想起忘了给傅如琢买生日礼物。结果当天傍晚下着大雨,骑电动车走到半路不小心摔进了沟里,手臂骨折被路过的人送去急救。

她就打电话让傅莹去送饭,傅莹提着那桶鸡汤,一路上哭得眼睛红肿,到医院在病房门外看到傅游年,直接把滚烫的热汤都泼到了他身上。

“你知道我妈骨折住院了吗?你们怎么不去死!”傅莹朝他哑着嗓子喊。

傅游年没有死,他的手背上烫出一小片伤疤,但傅如琢在那天晚上自杀了。

鸡汤淋了满地,傅游年校服上都是泛黄的污渍,他蹲下身把病房门口那块地擦干净,然后下楼打了份小米粥给傅如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