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暴雨滂沱的第二天, 一早上, 匡正自己开着车去西山, 因为昨晚应笑侬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当时他正和宝绽在床上, 这小子可怜巴巴的,第一天到娱乐圈“上班”就被浇成了落汤鸡, 匡正搂着他洗了个澡, 出来拿被子一卷,给他吹头发。

“哥。”宝绽面对着他,光溜溜往他怀里钻。

“嗯?”匡正也光溜溜的, 让他钻得直痒痒。

“哥……”宝绽腻腻歪歪, 搂着他的脖子一劲儿叫哥。

匡正猜他是在外头受委屈了, 拨着他软软的头发:“我家宝儿怎么了?”

宝绽舒服地眯起眼:“你家宝儿好喜欢你啊。”

匡正噗嗤乐了:“别乱撒娇啊,”手绕到后头,掐了他XX一把, “把我撩起来,你又这不让那不让的。”

宝绽暖烘烘窝在他胸前,给了俩字儿:“不管。”

匡正有点来气,啪地关了吹风机:“我是个大活人, 你不管?”

“就不管。”宝绽使劲黏他,赖叽叽地扒着。

匡正嘴上不乐意, 心里其实特享受他这样, 拿被子把他的小脑袋围起来,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他有种当爸的心态,想拿宝绽当儿子疼, 这太奇怪了,他过去交过那么多岁数小的女朋友,从没这样父爱泛滥过。

“亲一个。”他懒洋洋地命令。

宝绽仰着下巴撅起嘴,撅得老高,能挂个油瓶子。

“你亲我!”匡正拿脑门蹭他的脑门。

“你亲我,”宝绽不合作,可说出来的话那么惹人疼,“我喜欢你亲我。”

匡正的心都化了,吧唧给了他一口:“你个粘人精。”

宝绽的脸红扑扑的:“我就粘人,”他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懂事,会撒娇、敢任性,“我从小缺母爱,你得加倍疼我。”

匡正好爱他这样:“母爱我不行,”他心思一动,抓着腕子狠狠把他摁倒,“我给你来点儿父爱!”

“啊哥!”宝绽让他压得直叫唤,“哥你太沉了!”

匡正嘬着他的嘴唇,色迷迷地说着“父爱如山”,这时应笑侬的电话打进来,上来就叫了声:“匡哥。”

他叫哥肯定有事,匡正松开宝绽:“小侬?”

应笑侬的声音干涩:“我……家里有点事,你能不能来一趟?”

匡正愣了,他家,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段家,段钊和段小钧也在的段家,他不能贸然过去:“哪方面的事?”

“财产继承,”应笑侬说,说完又觉得不准确,换了个词,“家族延续。”

这是匡正的本职,私人银行除了给有钱人做做投资办办离婚,真正的核心业务是为高净值客户做家族规划,搭建包括财富传承在内的各类法律和金融框架。

“没问题。”匡正应下来。

“地方有点远,在西山这边……”

“你把地址给我,”匡正很痛快,“明天一早我过去。”

应笑侬知道他仗义:“谢了,匡哥。”

匡正回头瞄一眼宝绽,小猫似的翻着肚皮,踢着被子催他撂电话:“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应笑侬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求助匡正,是因为他家这个现状,不请专业人士介入恐怕要出事。

傍晚他在东花厅外,和段汝汀打了个照面,那是个轻易不咬人、咬人就要命的主儿,虽然是女儿身,但这些年爱音集团在全球涉猎的十一个行业、二十八家分公司、近四十个办事处、上百亿美元的生意全抓在她手里,她才是段家财富真正的掌控者。

在西山这个园子,论血统,应笑侬是老大,但论实力,段汝汀才数第一,兄妹俩针尖对麦芒,谁都没先开口,这时花厅里说:“行了,商量正事吧,财产怎么分?”

应笑侬眼看着段汝汀的眸子一冷,扫向彩瓶背后的漏窗。

“有什么可商量的,平均非呗,”四房说,“老大指定不回来了,人家身上的血都是蓝的,瞧不上咱们这些臭钱。”

“平均分?”三房笑了,“大房走的早,二房在美国,十几年前就离了,只有我跟老头子是正儿八经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结婚证,论夫妻共同财产,先把我那一半刨出来,剩下的大伙平均分。”

段汝汀的眼睛黑沉沉的。

“你怎么那么会想呢,”四房轻哂,“我问过律师,集团是老头子的婚前财产,和你没半毛钱关系,再说了,你想吞大头,老二能让?”

提到老二,屋里静了,半晌,三房叹了口气:“你说这个家,大儿子弄得像女的,二女儿弄得像男的,真作孽!”

“像男的,”四房说,“她也不是男的。”

段汝汀的脸瞬间绷紧,现出某种锋利的神色。

“好好一个大姑娘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老头子重男轻女,”三房断言,“这个家轮上谁,也轮不到她。”

段汝汀缓缓眨了下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应笑侬知道她,咬人的狗不露齿,二房、三房、四房之间的矛盾,迟早会把段家搞得支离破碎。

西山是条盘山路,匡正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停车场在爱音园东南侧,应笑侬下来接他,领他从僻静的角门进园子。

仲春的山景,古色古香的院落依山而建,匡正惊叹,这个年代能在西山有这么大一片地、盖这么一处风雅的园子,绝不是有几个钱就能办到的。

“祖上的房子。”应笑侬说。

怪不得,是个有背景的家族。

“段家第一个经商的,是我爸。”

阳光不错,空气也好,匡正没系西装扣子,迎了满怀的山风。

“改革开放,他二十多岁,从家里跑出去了。”

匡正笑起来:“那不是和你一样?”

应笑侬一怔,是啊,段家的四个孩子,数他和段有锡最像,那么死硬,那么倔:“他从街头小买卖干起,干了四十年,干出今天的产业。”

四十年不足以有这样的产业,匡正估计,段老爷子的成功离不开家族背景的支撑。

“他和我妈,”提到妈妈,应笑侬的语气变了,“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匡正看向他,泼辣的应笑侬,不好惹的应笑侬,此时带着某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应笑侬嗓子发颤,“爱到……我爸给集团起名叫爱音,那是我妈的名字。”

“我以为,”匡正忽然说,“你对这个家没有一丝感情。”

应笑侬停步,停在参差的桃枝间。

“我替段老爷子找过你,记得吧?”

应笑侬记得,在老剧团,那也是匡正和宝绽第一次见面。

“你是个打死都不回家的人,现在却让我来帮你处理家族问题?”

这是匡正最大的疑问,出手介入段家事务前他必须知道答案。

“这个家我不要,”应笑侬垂下眼,肯定地说,“班我也不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