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2
绘理当然不知道别人正在想什么,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
梦中是非常暖融的阳光，满目花海，颜色梦幻又美丽，绘理就像一只懒洋洋睡在日光里的猫咪, 恨不能瘫成猫饼, 困倦地眯着眼睛，努力想要清醒又醒不过来, 十分矛盾, 最后屈服在甜美睡梦的诱惑下。
她好像枕在谁的大腿上，对方似乎轻笑了声, 修长温暖的手微微拂过绘理的脸。
“啊呀, 小公主又要睡着了。”
对方的手指很干燥, 带着点花香, 动作温柔，慢慢地为她梳着散开的长发。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上去很困。”
“——”
绘理闭着眼睛，似乎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些没有什么意义单纯就是在抱怨撒娇的话。
“好好睡一觉吧。”对方的手指点在绘理眉心, 却被绘理抱住。
“不想睡。”
这么说着的时候, 绘理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嘀咕着说。
“就算是小公主这样对我撒娇, 也不可以总是这样耍赖啊。”
是偏青年的声线, 懒洋洋地带着些笑意, 清朗又慵懒，与轻柔的话不符的是，对方藏在长长睫羽下难以形容的目光。
绘理的回答是，按住他的手, 不给他摸头发。
“真可爱啊。”他说, “真想把你现在就藏起来。”
绘理丝毫没有发现危险到来的感觉, 反而因为日光过于舒服，对方的动作也过于轻柔，她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亲密地蹭了蹭。“好困啊。”小姑娘说，清甜的声音软软地撒娇。
“你真的不一起睡吗？”
绘理听到自己说，“今天做的梦也是在花海之中哦。是——喜欢的。”
“是吗？”
对方就笑了起来。
他为绘理调好了睡觉的姿势，轻轻在少女额上落下一个轻吻，羽毛一般划过，几乎惊不起半点涟漪。
“虽然很开心小公主对我这么放心，但是，总觉得你好像很容易被拐跑呢……”
青年自言自语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照看你到这么大的，一想到日后你要离开我，……唔，还是很不甘心啊。”
何止是不甘心。
每每想到这里，随之爬起的，还有古怪的嫉妒、愤怒、和更多更深的黑暗。
青年漫不经心地想，他本来就是诞生于人类黑暗情绪的梦魇之子，会产生这种情绪，不是很正常么？
少女把自己埋在对方的怀中，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她的梦境里待久了，她不在的时候，也喜欢把自己睡到她梦里的花海里，靠近的时候，总能嗅见青年身上好闻的花香。
阳光正暖融融的，身边的气息是熟悉的，抱着自己的人是可以信赖的、是喜欢的。
所以绘理丝毫没有警惕，反而更加抱紧了对方。
“那就把我留在你身边呀。”小少女哼哼唧唧地建议着，“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好了。”
青年愣了愣。
他的目光有些古怪，怀中的少女一点也不知道她向对方给出了多么可怕的承诺，甚至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能收紧梦境，将她永远地困在这里。
“真的吗？”青年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渐轻渐缓，“那么，我可爱的小公主，要和我做一个约定吗？”
绘理听到自己迷迷糊糊地说：“好呀。”
“——梅林。”
绘理从睡梦中惊醒了。
入目所视，是她家熟悉的天花板，周围也没有什么好看但是花里胡哨的花海，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吃完水果后淡淡的香味，总而言之，十分正常。
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气氛黏黏糊糊的，醒过来时脸也热气腾腾的，就像是在梦里羞涩地谈了个恋爱似的。
……对方竟然还叫她小公主——
绘理捂住了脸，觉得自己做的梦实在是太羞耻了。
而且，有点太真实了……
绘理回想了下自己的梦，梦里对方的面容看不太清，只记得对方好像有一头很好看的白色长发，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紫罗兰色，笑容总是温柔轻缓，又隐隐带着几分疏离冷漠。
她和对方好像是在梦境的夹缝中认识的——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总之，对方误入她梦境后，两个人就认识上了。
对方总喜欢来到她的梦境里睡觉，喜欢呆在她的梦境里，据他所说，他们梦魇一族从梦境中诞生，以梦为食，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并不是真正的梦魇，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那些带着负面情绪的梦，相反，像个小孩子一般，喜欢的梦，是瑰色的，是甜蜜的，尤其喜爱那种懒洋洋的、像是沉浸在童话里一般的梦。
而他对绘理说，绘理的梦就是这样美好的东西。
“所以你是喜欢梦境呢，还是喜欢我呢？”偶尔，绘理也会不讲道理、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一样逼问，而通常，对方会甜甜蜜蜜地告诉她，他最喜欢绘理了。
两个人像是青梅竹马，一起度过了漫长的青春期。
在绘理的梦境里，梅林教她怎么掌控自己的梦，她就是梦中的造物主，绘理把自己想象成小仙女，那么她就能够拥有魔法，永远年轻可爱；但梅林却像是永远不会长大。
时间在梦中消失了意义。
绘理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交换名字的时候。
当时年纪轻轻的梦魇之子已经露出了狡猾的本性，眨着紫罗兰一样好看的眼睛，套着她的话，却不肯交付姓名，绘理却不是他对手，但幸好，一切的沟通在梦境之中毫无阻碍，只有“真名”是被规则保护的，绘理告知对方的时候，梦魇之子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YULI？”
真是一个奇怪的发音，奇怪的名字。
有这样的名字吗？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小少女编着花环，浅棕色的长发散开在白色的裙子上，桃金色的眸子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日光，她笑着看来，清澈的湖泊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是装进了一个只有他存在的世界里。
两个人坐在地上，在错愕的视线中，绘理笑着为他戴上花环。
“我亲爱的梦魇大人？”
在交托真心之前，扯了无数谎言、疯狂吹嘘自己的梅林彻彻底底地，红起了脸。
然后顶着花环落荒而逃。
在命运彻底刻画好书页时，他又折了回来。
盯着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确信他会回来的绘理，梦魇之子微微红着脸，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他说：“……我叫梅林。”
在梦境之中交换了真名，契约就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