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后的第一天,屠鹭蹲在厕所里嘬烟。

狭小的空间内潮湿闷热,说不上来的气味在鼻尖弥漫。墙面上发黄的水渍汇成一股张牙舞爪地淌到她的脚边,她收回脚,烦躁地扒拉手机屏幕。

屏幕里蚂蚁一样的字体密密麻麻,她眯眼看着,脚下的烟灰聚成一堆。

“白家千金白鹭竟然不是白仲英亲生女儿?白鹭生父到底是谁?”

“被赶出白家后,靠炫富成为网红的白鹭该何去何从?”

“和程晨解除婚约后,白鹭是否会为钱挽回旧爱?”

原来再悲惨的遭遇也只不过是新闻里短短几个标题,屠鹭咬了一下烟头:“系统,没想到你说话算话,真的让我重生了。”

系统道:【本系统信守承诺,秉持原则,既已签下契约就绝不会……】

她吐着烟圈抬眼。

机械的声音一顿,似是想起在任务世界里被眼前的女人□□的恐惧:【这一切都是宿主兢兢业业完成四个任务的结果,是宿主应得的。】

算它识相,屠鹭这才满意向后一倚。

对面斑驳的镜面模模糊糊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纤瘦的身体、苍白的脸色,颓靡的神色。她挠了挠额角发痒的伤口,指尖烟气袅袅,哪有一个光鲜亮丽的网红模样,反倒像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不久的流浪者。

她被自己的傻样逗笑,闷咳着吸了一口。

屠鹭其实不姓“屠”,而是姓“白”。她姓白的时候,还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不仅有傲人的身世,还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夫,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

然而这一切都在一个月前被打破。一个月前她和情敌扯头花摔破了头,被暴露出自己不是白家的骨血,她只是一个她母亲在婚前留下的父不详的野种罢了。

白家是华国内有名有姓的豪门,她也算得上靠着炫富成名的小网红,一夜之间这件事引爆了整个网络,彻底出了名。

她母亲死得早,她没处说理去,只能像是一只秃毛山鸡一样被扔出凤巢。不仅连窝没了,连未婚夫也弃她而去。

要说这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她是白家千金的时候炫富,人们只会称赞她耿直,是个不装模作样的小公主。她现在身无分文了,她就成了低俗虚荣的low比网红,连她八百辈子前和几个小明星喝酒的照片都被挖出来,被打上放荡淫.乱的标签。

人性就是这么回事,又不是你爹你妈随时盼着你好。屠鹭看着地上的烟灰一笑,上辈子是她自己看不开,被赶出白家后以为随了母亲姓从“白鹭”变成“屠鹭”就能重新开始,没想到还是挣脱不开恩怨的束缚。

不知何时,无论她做什么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扰乱她的生活,再加上她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导致崛起屡次失败。

她不服输,从“山鸡”进化成一头“驴”,屡败屡战。后来上天再也看不下去她瞎蹦跶,直接派出一辆卡车把她碾死了事。

要不是系统捡到了她,她早就到了地府质问她那个不靠谱的亲妈去了。

系统全名是“男频男主激励系统”,职责是寻找宿主空投到男频小说世界,影响剧情以达到观察平行世界如何发展的目的。

在屠鹭的灵魂蹲在她那张被碾得像是肉饼一样的尸体旁研究时,它就把她带走,并提出一个交易:只要她进入四个男频小说里,再一一攻略四个男主,然后想方设法被他们甩掉,达到巩固了男主们“一心为事业”的狂霸拽人设的目的,她就能得到一个重生的机会。

屠鹭觉得这个交易自己不亏,于是签署了协议。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完成四个任务,今天早上终于得到了重生的机会。

根据手机上的信息显示,她现在重生到了被白家赶出去后第一个月,距离自己被碾死还有三个月。

屠鹭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烟圈一吐:“你知道就好……我任务都完成了你怎么还不走?”

系统解释:【宿主完成的四个任务还处在考核期,考核结束之前本系统无法离开。】

“你事还挺多。”

系统:【如果可以,本系统也希望能早日和宿主告别。】即使再冰冷的声音也能听出其中的咬牙切齿来。

屠鹭一笑,弹走烟灰站起来,大门外钥匙一响,有人气冲冲地进屋。

“妈的,一群傻逼,说好十二点走突然提前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够我干嘛的,换完衣服拉泡屎都不够!”

高跟鞋的脚步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门前,厕所门被拍得哐哐作响:

“屠鹭你在里面吗?赶紧给我死出来,我要用厕所!”

屠鹭眯起眼咬着烟蒂,外面的人名叫何欣,是她的合租人。

何欣也是一个小网红,和千千万万个一心成名的女孩一样,一个人来到城市打拼,靠着唱歌跳舞获得打赏,一个月勉强混个温饱。

按理说以屠鹭自大、自尊心强的性格不该和别人合住。但她被赶出白家的时候为表示骨气,除了证件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带。刚开始,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身上的零钱挥霍了几天,直到身无分文的地步这才知道生活不易。

将唯一的手机换了之后,这才勉强有了房租钱。第一次面对生活的暴打,屠鹭终于学会节省,用了一半的钱租下这个合租房,两室一厅,小得何欣半夜带一个男人回来,屠鹭能一晚上睡不了觉。

她们两个虽然都是网红,但网红也有不同追求,免不了每天发生冲突。

将烟头冲走,屠鹭双手拄在洗手台上:

“我还要再用一会,你原地解决吧。”

外面沉默了一下,“哐”地一声,厕所门被狠踹了一脚,难听的谩骂顺着门缝钻进来:

“屠鹭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你脑袋是真被撞坏了吧!怪不得你被白家赶出来,被情敌推下楼,你他妈活该!”

“前几天我看你受伤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屠鹭不紧不慢地打开水龙头,水流声盖住了噪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抬高了眉梢。

她是一个要强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画着大浓妆。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盔甲,遮住自己全部的心思。

此时的她,额头上还贴着廉价的创可贴,一副穷困潦倒的可怜样,但也没忘了打扮自己。只不过惨白的粉底、黝黑的烟熏妆,再加上殷红的唇色,被汗水糊成一团,入殓师都达不到这个效果,配上这形销骨立的样子她现在往地上一躺直接下葬没问题。

上辈子能活得那么乐呵也是个奇迹。

屠鹭一笑,指尖一抬将创可贴的一角揭开。

白嫩的额角露出来,一指节长的殷红疤痕突兀地横亘在上面,像是白瓷上的裂痕一样醒目而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