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场闹剧结束, 回去的路上沈煊轻轻靠在车上,脑海中不由回想着今日宴上种种。太上与贵太妃二人行若一人的默契,吴王殿下藏不住的志得意满, 还有席中那双隐含笑意的眼睛………

此般种种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现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借由婚事, 吴王怕是要与以吴家为首的江南世家正式联合了。这段时日, 朝中怕是不会太平。

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煊睁开双眼,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 神色反倒更为沉重了些许。一旁的顾茹见此不免更添几分担忧。

“相公, 妾身觉得, 今日席上那位吴家姑娘怕是………怕是在刻意激怒于郡主。”

再想想方才的“意外赐婚”,顾茹总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些,只是那可是安华郡主, 他们居然也敢这般设计吗?还有打从宴席一开始, 眼瞧着郡主便有些不大待见那位, 看对方的眼神儿,就像是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顾茹将席上种种一一道来, 沈煊听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今日那两人怕是早早便掺和在一道儿了,却不知为何漏了些行径转而被郡主所发现。再想想殿下那性子, 怕是当时双方必是结了仇的。

至于瑾瑜兄之事, 未尝不是对方想借此拿了郡主府的把柄让其不可在外声张,至于是否陷害成功反而并不重要。否则当日谢兄之事,估计早早闹得沸沸洋洋了。

甚至今日还能用它激怒一把郡主,达成当真可谓一箭双雕。

对方唯一错估之处,怕只有安华郡主本人了。谁能想到,对方当真如此不给面子。

这顿鞭子, 打的可不止是吴家的脸面………

“郡主今日这般行事,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一旁的顾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虽说那位吴家小姐着实可气,可这无故殴打官家小姐怕也是不好收场。冷静过后,顾茹不禁有些担忧。

沈煊对此却是轻轻一笑,

“夫人可觉得郡主当真是那不顾后果之人?”

能得两代帝王恩宠之至,便是有先人之因,郡主本身也绝不容小觑。

帝王之家的恩与情,最是难续不过。

顾茹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早朝,

以吴家为首,弹劾郡主的折子几乎堆满了案头,便是谢家同长公主府都没能幸免于难。

沈煊刚想出首,便见一人已经大步迈出,正是如今的御史中丞魏实无疑。也是这日,沈煊再次见到了这位魏榜眼,不对应该是魏中丞的极辨之能。

能硬生生的将一场单方面的虐打掰成女儿家的打闹,其言辞之凿凿,几乎要将敌方辩友气的当场吐血三升。若不是沈煊当时本人就在现场,说不得也是要信了的。

只见魏御史一脸肃容,一张国字脸上端的是正气凛然,仅仅脱罪还不够。末了还要弹劾吴大人管教不严,致使吴家女公然挑衅皇家郡主,冒犯皇室威严。

“陛下,吴大人身为朝中一品大员,堂堂内阁辅臣,上不体君王之烦忧,下不聆黎民之难言,反倒为着女儿家打闹一事于朝堂之上大动干戈。纵容其女冒犯郡主,无视皇家威严,且无半分悔改之意。”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然今吴大人今其身不修,齐家不平,如何能为君解忧,如何又能觍居于阁臣之尊………”

“魏大人所言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陆续又有众清流前来附议,女儿家的打闹他们才提不起兴趣,但吴大人的辫子他们还是想抓个一把的。

大瑞朝明令:众御史不以言获罪,且有闻风奏事之权。弹劾篡权之外戚,怎么不比弹劾一位深受帝王恩宠的郡主来的名利双收。众御史手中笏板紧握,端的是跃跃欲试。

吴大人脸色焦黑如墨,身后的官员见此心中不禁摇了摇头。当初他们众人谁没劝上几句,这种闺中之事偏生要拿来朝堂之上,最是容易被拿住话头,便是有理也可能变成没理。再则,说是吴家姑娘伤情如何如何严重,难不成女儿家的身子,还能找大理寺验看一番不成?

只是事已至此,贼船上去了,想要下来谈何容易。为今之际,还是先要保住大人为要………

朝中很快又是一番乱战,反倒是将最初郡主之事抛置一旁。不过最后为表皇家公正,当今亲自开口,安华郡主禁足府中,一月不得出。

众大臣连忙高呼皇帝大公无私,吴阁老更是被气的脸色憋红

大公他娘的无私,心眼子都歪到边儿上去了!他家闺女儿如今可还在床上躺着呢?那位一月不出门儿不是屁事没有?

可惜折腾了小半个早朝,还是未损吴大人分毫,众臣子深表遗憾。

江南众士子,果然还是不同凡响。至于此次争辩的因由,早已被众臣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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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朝中,多谢魏兄仗义直言!”下朝后,众大臣鱼贯而出。殿外,沈煊急忙追上对方,拱手一拜真诚谢道。

“沈侯爷客气,同为陛下分忧罢了!不值一提!”

魏实同样微微拱手,神色却是谦恭如常,沈煊自然明白对方言下之意。

这一年下来,也足够沈煊看的明白,眼前之人,无论是这一年来的数次弹劾,还是今日为郡主殿下的辩言。于朝中可谓是一言一行具是在随着陛下心意来走。

只是不论对方目的如何,谢兄确实有赖对方辩言,今日便是他亲自下场,怕也难有这般的效果。归根结底,他与谢兄的关系从来不是秘密,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虽说陛下圣心在此,但能少几分跋扈之名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沈煊语气愈发真诚了几分。

两人并肩行至宫门处,没聊几句,沈煊正值告辞之时,却听对方突然苦笑出声。

“不瞒沈侯爷,其实下官今日所为,却也是不乏私心。”

语毕,方才还是一脸端正的魏实一张国字脸却是面带忧色,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

沈煊做恭听状。

“想必沈侯也知晓,再下数次弹劾朝中官员,虽最后大都查明有过,然结下的仇怨却是不再少数。”

“为陛下分辩忠奸实乃下官身为御史本分所在,然家有弱质妇孺,下官到底不是没有挂碍的。下官一届寒门,在朝堂之中无依无靠,虽说交友数众,然,届时真正能够出言帮助的怕也不过一二罢了。”

言罢,面上不由更添两份愁苦。

“陛下圣明天子,必是会明察秋毫,不会使得忠义之士没了下场。魏中丞大可不必心忧至此。”

沈煊眉色不动,只轻言道。

陛下虽有些严苛,但于手下衷心为己之人到底还是爱惜的。

一旁的魏实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