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收回
名字是咒，对鬼神而言尤其如此。
汤屋的内部结构红阎魔早已掌握，现在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也根本无所谓汤婆婆会不会发现了，直接从楼梯攀上去。还有三层到顶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电梯的位置，果然已经被停止运行。
哒宰啾从他衣襟里冒出一个头来。
“老板，会有人来阻拦啾？”
“汤屋没有明面上的战力啾。”红阎魔说道，这点跟阎魔亭十分类似，并非是因为疏忽大意，而是一来店铺的外界防护非常结实，二来开门营业总不能全副武装，至于第三……
鬼神世界的店主们，都是很强大的。
“汤婆婆是数一数二的魔女，有她坐镇，已经足够了啾。”红阎魔边急速向上，边回道，“对了，你的名字叫哒宰啾，现在感觉很模糊也无所谓，一会儿夺回名字就会重新记起来了。”
他好像知道太宰治想要问什么，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
“你在鬼神世界被称呼、被承认的名字就是这个，所以用这个名字签契约，也会有一定的效果啾。”
红老板果然是知道的。
太宰治在老板的衣襟里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又听到老板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语气还挺严肃。
“哒宰啾，一会儿要拜托你一件事，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红阎魔已经进入了顶楼的长廊，然而路途却突然空前遥远起来。汤屋的魔女坐在房间的扶手椅上，干枯手指像拉扯拉链一样一扯，红阎魔与这个房间的距离就瞬间增加，无数空间层叠遮挡，这就是强大魔女的魔法。
但是红阎魔并没有多少惧意，他刚才已经得到了哒宰啾的同意，对方十分乐意做这事。他抚了抚衣襟里啾啾的脑袋，对方立刻像上满了发条一样，高高兴兴的啾了出来。
“就这？就这？”
房间里的汤婆婆前额暴起青筋。
空间开始出现微小的不稳，红阎魔拔刀出鞘，刀锋向地。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这次难以想象的悠长呼吸之后，一道雪亮的刀光顷刻间挑破此方空间，魔女的魔法如影随形，他振开三色羽的衣袖，旋转向上，在空中斩落数只魔法做成的黑色飞鸟，衣襟里的啾再次探出头来。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人用这么没创意的魔法吗不会吧？”
汤婆婆大喘粗气，从鼻孔里喷出的气息云雾般缭绕在她身边。
红阎魔最后一脚踹开房间大门，并不意外见到了一个愤怒到脸色通红的魔女，哒宰啾真的适合激怒别人，就算到了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还上瘾一般把头又又又伸出来。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红阎魔：“……”
老阴阳啾了。
“请交出契约书，我可以不计较派人潜入阎魔亭的事情啾！”红阎魔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戒备，对面的汤屋魔女却气极反笑，她一抬手，那一沓文件里就有一张契约飞入手中，正是哒宰啾的契约。
“契约已经签订，他就是汤屋的伙计，就算之后提请魔女议会审议，也是一样的结果！”
汤婆婆底气十足，除非红阎魔愿意拿出食谱，否则她绝不放人。这份契约从她也签署上汤婆婆之名而彻底起效，只要她不主动解除，那么这只讨厌的麻雀就得为她干活！
……等等，为什么从煤球变回了麻雀？
心中隐隐有不安定的预感，汤婆婆却没空想那么多了。红阎魔作为顶尖的剑士，在世界之底声名远扬，使得一手快剑，近战堪称无敌。汤婆婆首先拉开距离，她这个判断十分准确，因为下一秒，三色羽的袖摆飞动摇摆，红发剑士已经出现在了她原本漂浮的地方。
胭脂色的红瞳之中，没有了广迎八方客人的笑意，只剩一派沉肃的冷凝。
他稍稍认真了。
魔法的光束与剑光接连相撞，红发剑士轻灵至极，纵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对他进行攻击和拉扯，也无法阻止他向汤婆婆靠近的脚步。与已经太太平平经营店铺多年的汤婆婆不同，红阎魔还身负战士之职，他生命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那严酷的退治鬼之潮的战场上度过的。
太宰治现在缩头缩得很识趣，缩得心安理得，他几乎看不清红阎魔的剑，只能看到大团雪亮的剑光四下游走，伴以绚丽夺目的三色羽。他甚至在无聊的想着，红老板身为麻雀是什么样子的，肯定有着极其漂亮的三色羽翼。
正想着，他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握住了，从衣襟里掏出来。大概因为他太自觉藏得很深，甚至是掏了一会儿才勉强把他掏出来，一手攥着，只剩个鸟头露在外面。
太宰治冥冥中预感到了即将降临在自己头上的命运。
红阎魔踢起一块木料，击中了汤婆婆的手腕。汤婆婆手腕一麻，契约脱手而出，顿时知道大事不妙。
“白龙！”她大声呼唤，然而白龙正在楼下房间里昏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契约慢慢飘出去。正要使用魔法召回契约，汤婆婆余光瞥见红阎魔做了一个发力的动作，然后向契约所在之处投掷了什么圆润的球状物！
魔法火焰熊熊燃烧，汤婆婆企图阻拦，然而那个球居然直接消湮了她的魔法，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之后，砸在了契约书上。
数枚淡淡苍蓝的光环爆出，其中似乎流转着无数文字，这些异相的中心，是一只黑羽沙色绒毛的啾，鸢色眼睛倒映出微光泛溢的场景，看起来异常深邃莫测。然而不过几秒钟，惯性再次发挥作用，苍蓝光芒隐去，整只啾重重砸在那张薄纸上，像个小炮弹一样一头栽下去。
红阎魔正在下方等待，一把接住自家啾和已经失效的契约书，往怀里一塞，破窗而出！
“该死的麻雀！！！”
汤婆婆的怒骂在身后响起，红阎魔却根本没当回事，他的额发因为下坠而疯狂翻飞，胭脂色的红瞳却明亮无比。怀里的啾在蠕动，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契约书的束缚，没等探头就听到红阎魔又破坏了一扇窗户进入汤屋。
那里离大浴室很近，正有一名侍者提着一个大袋子，鬼鬼祟祟的移动，一边走一边向四周张望，唯恐有人来抢夺一样。大袋子里装的是他在大浴池打捞起来的沙金，用盆装未免太过显眼，他就换了一个朴素的袋子，准备好好藏起来。
红发剑士恰在此时破窗而入，还是那把未出鞘的刀，还是熟悉的后颈一痛，侍者顿时昏迷过去，残存的视线中，只见一只手提起了那个装满沙金的袋子。
“多些帮忙收集啾！”
红阎魔这番进出，让顶楼的汤婆婆愈发怒不可遏，她一边怒吼，一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发剑士垂直下落。下方的隧道中亮起灯光，人类的列车穿越不可见的鬼神世界呼啸向前，红阎魔明显是算准了时间，正好落在车顶，惯性作用下还向前跑了几步，这才回头，束起的红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