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惊变

长久的沉默。

“她就要回来了。”陆老板突然道。

厨师发出了沙哑的笑声:“你还不赶紧找个地方躲着, 留在这里废话做什么?”

“她一直在找杀害她的凶手,总要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

厨师语气古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诉她杀了她的人是我?你确定她能听得进你说的话,而不是直接把在外面的你杀了吗?”

陆老板声音平静:“我告诉她真凶, 她可能会杀了我, 我不告诉她真凶,她早晚也会杀了我。不如尝试一下, 说不定还能救下其他的人。”

陆老板垂眸看了一眼怀表,装着一个小灯的表盘让他能清楚地看见分针的位置。

分针逐渐走向五十。

厨师尖声道:“别开玩笑了!你想要找死别拖上我!”

陆老板没有理会他, 他听见了人体从窗户翻入房间的声音。

拖着步子登上台阶的声音,伴随着哀怨的女声。

——是谁杀了我?

陆老板很早就在思考肖梦半究竟是凭借什么杀人的,在出现了几位死者后, 他大致明白了。

肖梦半杀人的第一选择是在房间外游荡了, 比如第一个被杀害的于晓。

第二选择是在房间里弄出了动静的人, 比如说开着灯, 又比如说发出了声音。前者的例子是那对祖孙, 后者的例子是络腮胡子。

在没有附和以上两个条件的人时, 她会去杀她怀疑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肖梦半数次杀人去的都是四楼,忘记了自己怎么死的她也觉得凶手最可能出现在她的同伴当中。陆老板不太清楚为什么她会先杀了同伴中的男人,可能是因为男性体力上的优势,肖梦半觉得凶手更可能是一个男性。

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 杀了她的不是仇恨她的人,而是她的财富和人的贪婪让她丧了命。

扭曲的人体出现在楼梯间。

那是一具强行拼凑起来的人体, 勉强维持着人形, 一次次地坠楼,又一次次地归来。

她的脸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看到她这一副模样的人,又有几位能将她和活着时明艳张扬的肖梦半联系起来?

“杀你的人是旅馆里的厨师。”陆老板没有看那张看一眼都能做一晚上的噩梦的脸, 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地陈述,“他以送餐为由进入了你的房间,趁你不备将你推下楼,并在你死后偷走了你的财物。赃物现在应该还在他的房间里,除了赃物可以作为证据外,沾染上了油烟味的你的外套也是证据。”

陆老板伸出胳膊,手上抓着那件针织外套。

浓郁的血腥味逼近了他,鲜血淋漓的手像是要像杀害其他人那样杀了他。陆老板一动不动,他感到手上的物件传来拉扯的力道,顺从地松了手。

手中一空,浅色的针织外套染上了血的颜色。

血肉模糊的脸埋进了外套里,没有人知道死人为什么会有嗅觉,就像没有人知道一个骨头断了大半的死人为什么能够一次次地归来索命。

停驻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了。

一身血污的尸体几乎要贴到陆老板身上。

陆老板退后了一步,这一举动并没有刺激死去的人,死者扑到了他面前的那扇门上。

“是的……是你杀了我……”

门里传来崩溃的喊声:“滚开!给我滚开!”

一声尖叫响起,门被打开了,肖梦半甚至没有撞门,门就被打开了。

陆老板拥有旅馆里所有房间的钥匙,在厨师沉浸在恐惧和不甘中的时候,陆老板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只要轻轻一拧门把,就能推倒保护凶手的最后一层壁垒。

陆老板闭上了眼。

他身前的房间房门大敞,活人和死人扭打一起,死者在向凶手索命,咒骂声和挣扎声交叠着响起——嘭的一声,有人坠下楼。

但这还不是结束。

跳楼逃命的厨师跑出去没几步就被肖梦半拖了回来,等到陆老板走到窗边往下看时,只见肖梦半死死咬着厨师的脖颈,厨师起先还在反抗,渐渐没了声息。

厨师断了气后,肖梦半也栽到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是彻底死了。

陆老板还没有松一口气,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叫声只响了一下。

之后,便只能听到僵硬的脚步声。

……

“我有点不安。”听着陆老板陈列证据,许延突然这么对陈津说。

陈津道:“是担心肖梦半吗?我也怕她不去杀凶手,反而对陆老板下手。”

“不,是因为别的事。”许延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游记的事吗?虽然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十分真实,但有游记这个证据在这里,我们经历的似乎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

许延喃喃:“我们为什么会看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我们寻找凶手真的有意义吗?”

陈津想得没有他那么复杂:“其实……找出凶手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有没有我们的参与,陆老板都能找到凶手吧?”

“是的,过去陆老板应该也找到了凶手。过去死去的人已经死了,现在他们的死亡只是对过去的重演。”许延道,“可是我们为什么会经历过去,游戏这样设计的理由在哪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梦半回来了。

许延和陈津都没有再出声,直到肖梦半杀死了凶手,楼下再无动静。

许延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说得有点乱,强烈的不安感扰乱了他的思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了,”许延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肖梦半回来的期间,他好像听到哪里发出一声门开的轻响。

……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被子染上了鲜血,血迹之下,是一座神像。

房间里原来住着的客人死去后,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但是突然之间,被子鼓起了一点。

好像里面突然多了一团膨胀的空气,又好像里面出现了一个不断长大的人。

一对森白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双□□的脚。

被鲜血浸透的位置蒙在它的脸上,模糊勾勒出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骨头上覆着的好像是死人的皮肉,那只嶙峋的手准确无误地抽出了旅馆老板发出来的,又被络腮胡子藏在枕头下的刀具。

一把剔骨刀。

最上边的被子薄得就是一层白布,盖着白布的“人”赤脚踩在了地上,缓缓走到门边。

它步子僵得好像白布底下是一具尸体。

门被从里轻松打开,它在门口停驻了一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最后离开了走廊。

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它一步步登上四楼。

走向唯一还有活人的房间。